[宋] 刘攽
退之谪阳山,始得区生喜。
其后迁揭阳,颇复称赵子。
穷荒非人境,瘴海绝涯涘。
亲识久去眼,此言不到耳。
所欢诚易为,未必尽洵美。
谕如逃虚空,闻人足音尔。
我来衡山阳,情况本异此。
一意等万殊,何尝分远迩。
四海皆兄弟,蛮貊固州里。
而于择友间,颇戒不如己。
乃得黄夫子,风韵淡如水。
为学本之性,言文贯于理。
遗我累幅书,磊落字盈纸。
不诡亦不矫,不华仍不俚。
胡为连城珍,韫藏椟与匦。
赏心一何快,区赵非所拟。
昔我在朝廷,尝得二三士。
声名未振发,自任以为耻。
于今复何能,有志而已矣。
譬将助飞迁,身方在泥滓。
作诗写吾心,词殚意未已。
《赠黄安期推官》现代文译文:
当年韩愈贬谪阳山,初见区生便觉欣喜。后来迁往揭阳时,又对赵子赞赏不已。 穷乡僻壤非人居,瘴气弥漫海天寂。亲朋久已不相见,知心话语无处寄。 偶遇知音虽易得,未必都是真知己。如同独处虚空中,闻人脚步声也喜。
而今我居衡山南,境况与昔大不同。万物在我皆平等,何曾区分远与近。 四海之内皆兄弟,蛮夷之地亦乡邻。但在择友这件事,常戒不与己相当。 幸得结识黄夫子,风骨清雅淡如水。治学本于真性情,言谈文章皆合道。
赠我长篇书信来,字迹刚劲满纸真。不故作高深,不矫揉造作,不浮华也不俚俗。 这般珍宝为何藏,匣中秘不示于人?得此知音心欢畅,区生赵子难比拟。
昔日在朝为官时,曾遇二三真才士。名声尚未显扬时,自觉惭愧难扶持。 如今我又有何能,空怀壮志而已矣。犹如欲助鸟高飞,自身却陷淤泥里。 作此诗篇抒胸臆,词穷而意犹未已。
赏析:
这首五言古诗展现了诗人对知音难得的深刻感悟。诗人通过三个层次展开:首先以韩愈贬谪时得遇知音的典故起兴,描绘了在蛮荒之地渴望知音的心境;继而转入当下在衡山结识黄安期的欣喜,盛赞其淡泊明志的品格与深厚的学养;最后抒发自己虽处困境仍不改其志的情怀。
艺术上,诗人善用对比手法,将韩愈的遭遇与自身处境相映照,又以"区赵"与黄安期作比,突出知音的可贵。语言质朴中见深意,如"风韵淡如水"的比喻,既形象又传神。结构上环环相扣,从历史典故到现实交往,再到内心剖白,层层递进。
情感表达上真挚动人,既有得遇知己的欢欣("赏心一何快"),又有身处逆境的无奈("身方在泥滓"),更有矢志不渝的坚持("有志而已矣"),展现了宋代士大夫在贬谪生涯中依然保持的精神追求。全诗既是对友人的赞美,也是诗人自我心迹的写照,体现了宋代文人"以文会友"的交往方式和"穷则独善其身"的精神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