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 谢灵运
倐烁夕星流。
昱奕朝露团。
粲粲乌有停。
泫泫岂暂安。
徂龄速飞电。
颓节骛惊湍。
览物起悲绪。
顾已识忧端。
朽貌改鲜色。
悴容变柔颜。
变改茍催促。
容色乌盘桓。
亹亹衰期迫。
靡靡壮志阑。
既惭臧孙慨。
先愧杨子叹。
寸阴果有逝。
尺素竟无观。
幸赊道念戚。
且取长歌欢。
《长歌行》现代文译文:
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晨露晶莹却在朝阳中消散。 万物灿烂何曾停留片刻, 泪珠滚动岂能长久不干? 岁月如闪电般飞逝, 生命似激流冲向断崖。 观自然万物心生悲凉, 反观自身更觉忧愁难当。 昔日容颜已然凋零, 青春面容早变沧桑。 时光催逼不容迟疑, 美貌哪能永驻不衰? 衰老脚步步步紧逼, 壮志豪情渐渐消磨。 既愧不如臧孙之慷慨, 更惭难及扬雄之达观。 寸寸光阴确已流逝, 尺尺素绢终成空谈。 所幸尚存修道之志, 且以长歌暂慰心怀。
赏析:
诗人这首《长歌行》以时光流逝为主题,展现了六朝文人特有的生命焦虑与超脱追求。全诗可分三个层次:
首先(前六句),诗人通过"夕星流""朝露团"等自然意象,构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宇宙图景。流星与朝露的意象对举,形成昼夜循环的时间隐喻,而"飞电""惊湍"的比喻则强化了时光流逝的不可抗拒。
其次(中十二句),诗人转向对自身生命状态的观照。通过"朽貌改鲜色"与"悴容变柔颜"的今昔对比,以及"亹亹衰期迫"与"靡靡壮志阑"的矛盾张力,展现了肉体衰老与精神追求之间的永恒冲突。臧孙、扬雄的用典,更凸显了诗人对生命价值的深刻思考。
最后(末四句),诗人以"幸赊道念戚,且取长歌欢"作结,在承认生命有限性的同时,通过"道念"与"长歌"寻求精神超越。这种既清醒认知死亡又积极追求超越的态度,体现了六朝玄学影响下文人的典型生命观。
艺术上,全诗善用对偶(如"倐烁夕星流"对"昱奕朝露团")、比喻("飞电""惊湍")和典故(臧孙、扬雄),语言精炼而意蕴深远。诗人将个人生命体验融入宇宙时空的观照中,使这首《长歌行》成为南朝诗歌中探讨生命主题的典范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