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屈大均
丙子岁之朝,占寿于古哲。
乃得邵尧夫,其年六十七。
我今适同之,命也数以毕。
所恨成仁书,未曾终撰述。
呜呼忠义公,精神同泯沕。
后来作传者,列我遗民一。
生死累友人,川南自周恤。
独漉题铭旌,志节表而出。
华趺存后人,始终定无失。
林屋营发冢,俾近冲虚侧。
《临危诗》现代文译文:
丙子年元旦清晨,我效仿古代贤人占卜自己的寿数。竟与邵雍先生相同,都是六十七岁。如今我的年龄正与他相当,看来命数将尽于此。只遗憾那部弘扬仁义的书稿,终究未能完成著述。可叹啊!那些忠义之士的精神,将与我一同湮灭于时光长河。后世为我立传的人,定会把我列在遗民之列。生死之事拖累诸位友人,川南的故交自会周济照料。独漉先生为我题写墓志铭,将我的志节气概昭示后人。华美的碑趺托付子孙,始终如一必不致有失。在林屋山营造坟墓,让它靠近冲虚观旁侧。
赏析:
这首《临危诗》展现了诗人面对生死时的复杂心境,具有以下艺术特色:
1. 生命意识的觉醒 开篇以"丙子岁之朝"的元旦占卜起兴,通过"邵尧夫"(邵雍)的典故,将个人生命置于历史长河中审视。"命也数以毕"四字,凝练道出对生命终点的坦然认知。
2. 遗民情怀的升华 "成仁书"未竟的遗憾与"忠义公"的并提,构成精神遗嘱。诗人以"遗民"自况,将个体命运与易代之际的士人气节紧密相连。
3. 生死观的多维呈现 诗中既有"精神同泯沕"的虚无感,又有"志节表而出"的执着。友人周恤、铭旌题写、后人守墓等细节,形成温暖的生命延续意象。
4. 空间意象的象征性 结尾"林屋营发冢,俾近冲虚侧"的选址,将肉身的安放与精神的归依统一,"冲虚"二字暗含道家超脱之思。
5. 情感张力的艺术把控 全诗在"占寿-知命-遗恨-托付"的情感脉络中,既有"呜呼"的悲怆,又有"定无失"的笃定,刚柔相济,展现出遗民诗人特有的精神强度。
这首诗作堪称明遗民群体的精神标本,其价值不仅在于记录了个体生命终点的思考,更在于呈现了易代之际知识分子如何在生死之际坚守文化人格的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