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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陆龟蒙
我生天地间，独作南宾雁。
哀鸣慕前侣，不免饮啄晏。
虽蒙小雅咏，未脱鱼网患。
况是婚礼须，忧为弋者篡。
晴鸢争上下，意气苦凌慢。
吾常吓鸳雏，尔辈安足讪。
回头语晴鸢，汝食腐鼠惯。
无异驽骀群，恋短豆皂栈。
岂知潇湘岸，葭菼蘋萍间。
有石形状奇，寒流古来湾。
闲看麋鹿志，了不忧刍豢。
世所重巾冠，何妨野夫丱。
骚人夸蕙芷，易象取陆苋。
漆园逍遥篇，中亦载斥鷃。
汝惟材性下，嗜好不可谏。
身虽慕高翔，粪壤是盻盼。
或闻通鬼魅，怪祟立可辩。
硩蔟书尚存，宁容恣妖幻。
《孤雁的傲骨：诗人对世俗的辛辣嘲讽》
现代文译文： 我生于天地之间，独做南飞的孤雁。 哀鸣思念旧时伴侣，仍要为饮食奔波劳顿。 虽曾被《小雅》歌咏，却难逃渔网之灾。 何况婚礼需用雁礼，更怕被猎者捕获。 晴空中的鸢鸟争高下，傲慢之气令人厌烦。 我常呵斥那些幼鸳，你们哪有资格讥讽？ 回头对鸢鸟说道：你们惯食腐鼠之肉， 与恋栈马槽的劣马无异，贪恋那点豆料草堆。 怎知潇湘水岸处，芦苇浮萍之间， 有奇石嶙峋，寒流自古回旋。 闲看麋鹿自在，全不忧心圈养。 世人看重冠冕，何妨我这山野之人？ 诗人赞美香草，《易经》却取平凡苋菜。 庄子《逍遥游》中，也记载斥鷃小雀。 你们天性卑下，嗜好难以规劝。 虽向往高空翱翔，目光却离不开粪土。 听说你们通鬼魅，妖邪立即可辨。 除妖典籍犹在，岂容你们恣意作祟！
赏析： 诗人这首《孤雁》以独特的"孤雁视角"展开了一场对世俗价值观的犀利批判。诗中三层对比尤为精妙：
一、意象的对抗性设置 诗人以"孤雁"自喻，与"晴鸢"形成鲜明对比。雁的"哀鸣慕前侣"展现文人特有的孤独感，而鸢鸟的"争上下""意气凌慢"则暗喻官场倾轧。更妙的是引入"腐鼠""驽骀"等意象，将批判锋芒直指追名逐利之辈。
二、空间的反差建构 通过"潇湘岸"与"豆皂栈"的空间对立，诗人构建了两个价值世界：一方是"葭菼蘋萍间"的自然之境，另一方是争权夺利的世俗牢笼。这种地理隐喻使诗歌获得哲学深度。
三、典籍的颠覆性运用 诗中巧妙化用《诗经·小雅》《易经》《庄子》等经典，却赋予全新解读。特别是将《逍遥游》中的斥鷃与鸢鸟类比，完成对经典意象的价值重估，展现诗人独特的批判智慧。
艺术手法上，诗人采用"以物观物"的叙述策略，让孤雁获得主体言说权。诗中"吾常吓鸳雏""回头语晴鸢"等句，使动物意象具有了人的情感和批判力，这种拟人化手法在唐代咏物诗中独树一帜。
诗歌结尾的"硩蔟书尚存"用典尤为深刻，借周代除妖典籍暗示要保持精神操守。全诗在孤雁的鸣叫中完成了一次对唐代士人精神困境的深刻写照，其批判力度至今读来仍振聋发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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