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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陆龟蒙
他山岂无石，厥状皆可荐。端然遇良工，坐使天质变。
或裁基栋宇，礧砢成广殿。或剖出温瑜，精光具华瑱。
或将破仇敌，百炮资苦战。或用镜功名，万古如会面。
今之洞庭者，一以非此选。槎牙真不才，反作天下彦。
所奇者嵌崆，所尚者葱蒨，旁穿参洞穴，内窍均环钏。
刻削九琳窗，玲珑五明扇。新雕碧霞段，旋破秋天片。
无力置池塘，临风只流眄。
顽石异相：诗人《太湖石》中的物性颠覆与文人奇趣
太湖石，这一中国文人案头的精灵，在诗人笔下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诗性表达。《奉和袭美太湖诗二十首·太湖石》以独特的视角，颠覆了传统对石材价值的认知标准，构建了一个"丑石为美"的审美体系。诗中"槎牙真不才，反作天下彦"的悖论式表达，恰是诗人对世俗价值体系的诗意反叛。
开篇"他山岂无石，厥状皆可荐"即展现出对比视野。其他山石看似可用，实则是平庸之材。而"端然遇良工，坐使天质变"一句，暗含文人自况——顽石如文人，需遇知音方能显其真价值。诗人在此铺设了一个精妙的隐喻网络：石材的命运犹如士人的际遇。
诗中列举石料的四种常规用途——建筑基材("裁基栋宇")、玉器原料("剖出温瑜")、战争武器("破仇敌")、碑刻功名("镜功名")，构建出完整的世俗价值谱系。而太湖石的特异之处，恰在于它拒绝这些实用功能，"一以非此选"的决绝姿态，实则是文人对功利世界的疏离宣言。
"槎牙真不才，反作天下彦"是全诗的诗眼所在。诗人以反语修辞颠覆传统价值判断，将"不才"转化为"天下彦"。这种价值翻转，与唐代文人"以丑为美"的审美革命相呼应。韩愈《送穷文》中的"穷鬼"、柳宗元《愚溪诗序》中的"愚"，都是这种审美倾向的体现。
对太湖石形态的描绘("嵌崆""葱蒨")，实则是文人精神的物化呈现。那些"旁穿参洞穴，内窍均环钏"的孔洞，象征着文人内心世界的曲折幽深；"刻削九琳窗，玲珑五明扇"的精致，则暗喻文人思想的精微。太湖石成为文人精神的绝佳载体。
结尾"无力置池塘，临风只流眄"的感叹，流露出文人面对现实的无奈与自嘲。不能如权贵般建造园林安置名石，只能临风观赏，这种"寒士"姿态恰是诗人的自我写照。太湖石在此成为文人处境的隐喻——虽具奇才，却只能处于社会边缘。
诗人此诗的价值在于，他通过一块顽石，完成了对唐代文人精神世界的拓扑。那些孔洞与凹凸，实则是文人内心的外化表现；对"丑石"的推崇，暗含着对主流价值的疏离。这种"物性书写"的策略，使太湖石超越了观赏对象的意义，成为文人建构自我身份的重要媒介。
在当代视角下重读此诗，我们或能获得新的启示：真正的价值往往存在于主流标准之外，那些看似"无用"之物，或许正蕴含着最为珍贵的品质。诗人对太湖石的诗意发现，不仅拓展了古典诗歌的题材疆域，更留下了一种超越时代的审美智慧——在"不才"中发现大美，在"槎牙"中见证性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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