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陆龟蒙
华阳门外五芝生,餐罢愁君入杳冥。遥夜独栖还有梦,
昔年相见便忘形。为分科斗亲铅椠,与说蜉蝣坐竹棂。
醮后几时归紫阁,别来终日诵黄庭。闲教辨药僮名甲,
静识窥巢鹤姓丁。绝涧饮羊春水腻,傍林烧石野烟腥。
深沈谷响含疏磬,片段岚光落画屏。休采古书探禹穴,
自刊新历斗尧蓂,珠宫凤合迎萧史,玉籍人谁访蔡经?
架上黑椽长褐稳,案头丹篆小符灵。霓轩入洞齐初月,
羽节升坛拜七星。当路独行冲虎豹,向风孤啸起雷霆。
凝神密室多生白,叙事联编尽杀青。匝地山川皆暗写,
隐天竽籁只闲听。分张火力烧金灶,拂拭苔痕洗酒瓶。
翠壁上吟朝复暮,暖云边卧醉还醒。倚身长短裁筇杖,
倩客高低结草亭。直用森严朝北帝,爱将清浅问东溟。
常思近圃看栽杏,拟借邻峰伴采苓。掩树半扉晴霭霭,
背琴残烛晓荧荧。旧来扪虱知王猛,欲去为龙叹管宁。
蟾魄几应临蕙帐,渔竿犹尚枕枫汀。衔烟细草无端绿,
冒雨闲花作意馨。掠岸惊波沈翡翠,入檐斜照碍蜻蜓。
初征汉栈宜飞檄,待破燕山好勒铭。六辔未收千里马,
一囊空负九秋萤。我悲雌伏真方枘,他骋雄材似建瓴。
合在深崖齐散术,自求沧海点流萍。频抛俗物心还爽,
远忆幽期目剩瞑。见买扁舟束真诰,手披仙语任扬舲,
《寄怀华阳道士》现代文译文:
华阳观门外五色灵芝生长, 餐后忧愁你已遁入幽深。 长夜独眠仍能梦见你, 当年初见便觉形神相忘。
曾为你校勘古籍分科斗, 共论蜉蝣生命坐竹窗。 斋醮之后何时回紫府? 别来我终日诵读《黄庭经》。
闲时教童子辨识药名, 静中观察巢鹤知其性。 春水丰润时饮羊绝涧, 林边烧石野烟带腥气。
深谷回响夹杂疏朗磬声, 片段山光如落画屏间。 不必翻阅古籍寻禹穴, 自编新历与古历较量。
珠宫凤阙迎接萧史般仙人, 玉册名录谁去寻访蔡经? 架上黑檀几案褐袍稳, 案头朱砂篆符显灵验。
乘霓虹车驾入洞迎新月, 持羽节登坛礼拜北斗星。 独行险路敢冲虎豹阵, 迎风长啸能唤雷霆声。
密室凝神常见白光生, 联编著述皆已成定本。 山川形胜皆暗藏笔下, 天籁之音只作闲时听。
分火炼金灶, 拂苔洗酒瓶。 翠壁前吟诗从朝至暮, 暖云边醉卧醒复醉。
量体裁制青竹杖, 请客共建高低亭。 庄严仪轨朝拜北帝, 清浅诗句问讯东海。
常想近园看栽杏, 欲借邻山同采苓。 半掩树扉晴光霭霭, 琴旁残烛晨光荧荧。
昔年扪虱知王猛之才, 今欲化龙叹管宁之志。 月光几度照蕙草帐? 渔竿仍倚枫叶岸汀。
含烟细草无故更绿, 经雨闲花故意吐芳。 惊涛拍岸沉翡翠, 斜阳入檐碍蜻蜓。
初征蜀道宜传檄文, 待破燕山好刻战功。 六辔未勒千里马, 空囊负尽九秋萤。
我悲困顿如方枘难入, 他展雄才似高屋建瓴。 本该在深崖共修法术, 却自向沧海觅一浮萍。
屡抛俗物心神清爽, 遥想幽会双目昏暝。 见买小舟备好仙籍, 手展真诀任舟自行。
赏析:
这首七言排律展现了诗人对道家隐逸生活的深刻理解与向往。全诗以"华阳道士"为抒情对象,通过细腻的景物描写和丰富的典故运用,构建出一个虚实相生的道教修行世界。
艺术手法上,诗人采用"虚实相生"的笔法,将实景描写与道教意象完美融合。"五芝生"与"紫阁"、"黄庭"等道教术语自然衔接,形成独特的宗教美学意境。典故运用尤为精妙,"萧史"、"蔡经"等仙道人物,"王猛"、"管宁"等历史典故,既丰富了诗歌内涵,又深化了隐逸主题。
情感表达上,诗人通过"愁君入杳冥"、"终日诵黄庭"等句,流露出对道友的深切思念。而"当路独行冲虎豹"等句则展现了修道者的气魄。结尾"手披仙语任扬舲"更是将超脱尘世的情怀推向高潮。
诗歌结构严谨,八十八句一气呵成,从思念道友到追忆共修,再到抒发自身感慨,最后以准备寻仙作结,展现了完整的抒情脉络,堪称唐代道教诗歌的典范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