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陈与义
君不见铜雀台边多事土,走上觚棱荫歌舞。余香分尽垢不除,却寄书林汙缣楮。岂如此瓦凝青膏,冷面不识奸雄曹。吕公已去泫余泣,通谱未许弘农陶。暮年得君真耐久,摩挲玉质云生手。未知南越石虚中,亦有文章似君否。西家扑满本弟昆,趣尚清濁何年分。一朝堕地真瓦砾,莫望韩公无瘞文。
砚台记:一方青石中的历史回响
铜雀台的歌舞早已消散在风中,那些争名逐利的"多事土"也化作尘埃。唯有这块泽州吕道人砚,静静躺在书案上,以青膏般的质地,冷眼旁观着历史的更迭。诗人在这首长句中,以砚台为媒介,完成了一次跨越时空的精神对话。
开篇的"铜雀台"意象极具冲击力,曹操建造的铜雀台本是权力象征,而今只余"觚棱荫歌舞"的追忆。那些沾染了权谋之气的"余香"污染了纸帛,反衬出吕砚"凝青膏"的纯净。诗人巧妙地用"冷面不识奸雄曹"七个字,道出这方砚台超越时代的品格——它不阿附权贵,不随波逐流,保持着知识分子的清高气节。
"吕公已去泫余泣"一句转折深沉。吕道人虽已作古,但他留下的砚台却让诗人感慨万千。"通谱未许弘农陶"用典精妙,以陶弘景不与权贵通谱的典故,暗喻吕道人的高洁。诗人暮年得此砚台,如获至宝,"摩挲玉质云生手"的细节描写,流露出对文人雅物的珍爱之情。
诗的后半部分转入更深层的思考。南越石砚能否与此砚媲美?西家扑满(储蓄罐)与砚台本为同类黏土所制,却因"趣尚清浊"而命运迥异。诗人在这里提出了一个深刻命题:相同材质因人文价值不同而有天壤之别。砚台之所以珍贵,正因它承载着文化传承的使命,而那些"一朝堕地真瓦砾"的俗物,终将被历史遗忘。
诗人借一方砚台,不仅赞颂了吕道人的品格,更阐发了对文化价值的思考。在"韩公无瘞文"的典故中,我们读到了诗人对文化传承的忧虑与坚守。这块泽州吕砚之所以珍贵,不仅因其质地,更因其承载着拒绝同流合污的精神传统。当铜雀台的繁华早已湮灭,唯有这样的文化精神,能在历史长河中永葆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