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司马光
今秋少雨冬不雪,麦寄浮埃根欲绝。
圣主焦心闵万民,负扆不怡常膳撤。
诏书朝下遍九州,岳渎百神俱祷求。
西都留守虔群命,促驾不敢须臾留。
嵩高万仞蟠地中,海内众山无与雄。
前驱大旆拥千骑,波腾云涌来祠宫。
牲肥酒香笾豆洁,盛服斋明芦毛血。
有司执事皆萧然,宝帐神来风窣屑。
公心犹畏九阍遥,丹诚不得通于霄。
分留导从屯林麓,别张醮具登山椒。
山椒迢遰峻无极,行挽枯藤蹋危石。
万室嗷嗷悉死饥,敢惮劬劳爱余力。
天门上出俄坦平,下视一世尘杳冥。
焚香拜手倾垦恻,左右前后皆列星。
公今三守三川地,咫尽嵩高未尝至。
诘朝既毕祠祀严,暂转鸣珂历诸寺。
少林昔为达磨居,达磨英灵今有无。
廋辞流散满天下,竞以两手扪空虚。
法王魏氏离宫旧,玉刻狻猊曏犹有。
子孙宗庙皆尘灰,止见伽蓝存不朽。
会善庭隅千岁松,一极二股凌寒空。
势如鼎足争秀出,泠泠永夜吟霜风。
少室先生乐间暇,弃官来家玉峰下。
昔为浪泊据鞍人,今结东陵卖瓜舍。
溪上有堂名挂冠,四垣重复皆林峦。
呼儿扫地喜公到,随分弦歌留尽欢。
周王太子名闻久,相传羽化缑山首。
鹤飞笙远窅无迹,遗庙今人空沥酒。
公来本不事遨嬉,周流闾里询疲羸。
亲呼令长嘱赤子,勿贪荣利穷鞭苔。
境中群望无不走,回辔仍过鉴龙口。
奉先暮投林日曛,浥涧晨征辙冰厚。
归来新诗盈一编,明珠大贝相属聊。
此行虽不从公后,历历胜游皆目前。
《王君贶宣徽垂示嵩山祈雪诗十章合为一篇以酬》赏析
这首长篇叙事诗展现了诗人作为政治家的忧患意识与作为文人的诗性情怀。全诗以"祈雪"为主线,层层展开宋代官员王君贶为民请命的嵩山之行,在纪实中融入深沉的历史思考。
诗中开篇即以"麦寄浮埃根欲绝"的生动比喻,描绘大旱之年的民生疾苦,继而通过"圣主焦心""诏书朝下"等句,构建起从朝廷到地方的救灾体系。在描写嵩山祭祀场景时,"波腾云涌来祠宫""宝帐神来风窣屑"等句既显祭祀之隆重,又暗含天人感应的政治哲学。
诗人巧妙运用空间转换手法:从九重宫阙到嵩山绝顶,从达摩旧居到王子乔庙,在地理位移中完成时间穿越。特别是"少林昔为达磨居"至"遗庙今人空沥酒"数联,通过佛教祖庭与道家仙迹的并置,形成强烈的历史沧桑感。
艺术上,本诗体现了宋诗"以文为诗"的特点,叙述流畅而结构严谨。如"公心犹畏九阍遥"与"丹诚不得通于霄"的对仗,既工整又自然。结尾"明珠大贝相属聊"的比喻,将这次祈雪之行升华为精神珍宝,余韵悠长。
现代文译文:
今年秋天少雨冬季无雪,麦苗浮在尘埃里根系将断。圣明君主忧心怜悯百姓,背靠屏风食不甘味常膳也撤。诏书清晨传遍九州大地,五岳四渎众神都受祈祷。西京留守虔诚奉行君命,催促车驾不敢片刻停留。
嵩山万丈蟠踞大地中央,四海之内群山无与争雄。前导大旗簇拥千骑护卫,如波腾云涌来到祭祀宫殿。牺牲肥美酒香祭器洁净,礼服庄重斋戒明净献上毛血。执事官员都肃穆恭敬,神帐中似有神灵微风轻拂。
王公内心仍怕天门遥远,赤诚不能直达九霄。分派随从驻扎山林脚下,另设祭坛登上山顶。山巅道路遥远险峻无极,手挽枯藤脚踏危石前行。万家百姓嗷嗷待哺濒临饿死,岂敢畏惧辛劳吝惜余力。
登上天门忽然平坦开阔,俯瞰人间尘世渺远朦胧。焚香跪拜倾吐诚恳悲悯,前后左右都是列宿星辰。王公三次镇守三川之地,咫尺嵩山却未曾到访。清晨完成庄严祭祀后,暂转马铃遍访山中寺院。
少林寺曾是达摩修行处,达摩英灵今日是否还在?隐语流传遍布天下,人们争相以手触摸虚空。法王寺是魏朝离宫旧址,玉刻狮子像至今犹存。帝王子孙宗庙都化尘埃,只见佛寺依然不朽。
会善寺庭院千岁古松,一干两枝凌越寒空。形如鼎足竞相秀出,寒夜中吟唱冷冷霜风。少室先生安享闲适,弃官归隐玉峰之下。昔日是马上漂泊之人,如今结庐东陵种瓜为生。
溪边有堂名叫"挂冠",四周重峦叠嶂都是山林。唤儿扫地欣喜贵客到访,即兴弦歌尽情欢聚。周王太子乔名声久远,传说在缑山头羽化登仙。鹤飞笙远杳无踪迹,遗庙今人空洒祭酒。
王公此行本不为游乐,遍访乡里询问贫苦百姓。亲自召见县令叮嘱爱民,莫贪荣华滥用刑罚。境内众神无不祭拜,回程又过鉴龙关口。傍晚投宿奉先寺林间日暮,清晨出发浥涧车辙结厚冰。
归来新诗写满一卷,如明珠大贝相连成串。此行虽未能随公同往,历历美景如在眼前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