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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 先秦佚名
兽恶其网。
民恶其上。
众心成城。
众口铄金。
从善如登。
从恶如崩。
黍稷无成。
不能为荣。
黍不为黍。
不能蕃朊。
稷不为稷。
不能繁殖。
所生不疑。
惟德之基。
狐埋之而狐搰之。
是以无成功。
觥饭不及壶餮。
众声喧哗处，德性始为基
诗人的这组谚语，像一串被时间打磨得发亮的铜钱，叮当作响地滚过两千多年的历史长廊。它们不是某个具体诗人的创作，而是民间集体智慧的结晶，是无数先民在生活实践中淬炼出的生存哲学。这些短促有力的句子，以惊人的密度承载着先秦时期人们对社会、道德、政治的深刻观察。
"兽恶其网。民恶其上"——这开篇八字便道破了统治与被统治之间永恒的紧张关系。野兽憎恶捕捉它的罗网，百姓厌恶压迫他们的上位者。这种直白的类比，显示出早期中国政治思想中朴素的民本意识。网与上，都是束缚与压迫的象征，而"恶"字则揭示了被统治者的本能反应。这让我想起《孟子》"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主张，或许正是对这种民间智慧的提炼与升华。
"众心成城。众口铄金"两句，则转向集体力量的可畏。人心团结可筑起坚固城池，众口一词能熔化坚硬金属。这里既有对集体力量的肯定，也暗含对舆论威力的警醒。在缺乏现代传播手段的先秦时代，人们已经敏锐地察觉到舆论如同双刃剑的特性——既可捍卫正义，也能摧毁无辜。这种洞察，在今天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显得尤为深刻。
"从善如登。从恶如崩"以登山喻行善，以山崩喻为恶，形成鲜明对比。行善需要持续的努力，如同攀登高峰；而为恶则如土石崩塌，一发不可收拾。这组比喻不仅形象生动，更揭示了道德实践的基本规律：德性需要日积月累的修养，而堕落往往始于一次小小的妥协。这种对人性弱点的认识，与儒家"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的训诫一脉相承。
关于黍稷的几句，表面看是农事经验，实则隐喻社会秩序。黍不成黍，稷不成稷，则无法繁茂生长——万物各守其性方能生生不息。引申而言，君主不像君主，臣子不像臣子，社会就会陷入混乱。这种以农喻政的思维方式，反映了农耕文明对政治伦理的深刻影响。在靠天吃饭的古代社会，遵循自然规律就是最高的智慧。
"狐埋之而狐搰之"的寓言尤为精彩。狐狸埋藏食物又挖出来，喻指人反复无常、缺乏定见，终将一事无成。这个生动的意象讽刺了那些优柔寡断、自相矛盾的行为，与"无成功"的直白判断形成反差，显示出谚语艺术中形象与说理的完美结合。
最后"觥饭不及壶餮"（丰盛的饭菜比不上简单的壶中餐）似与前面格调不协，实则道出知足常乐的智慧。在连篇的政治隐喻后，突然转入日常生活哲学，这种跳跃恰恰体现了民间思维的活泼与多元。
这组谚语最震撼之处在于其道德内核的高度一致。"所生不疑。惟德之基"——万物生长不容置疑，德性是为人之本。这个核心思想如红线贯穿始终，将零散的谚语串联成有机整体。在先秦那个礼崩乐坏的时代，人们依然坚信道德是维系个人与社会的基础，这种信念穿越时空，至今熠熠生辉。
这些古老谚语的价值，不仅在于它们记录了先民的智慧，更在于它们展现了中国思想源头处的多元与活力。在没有被后世意识形态完全规训之前，民间语言保持着怎样的直率与锋芒！当我们重新聆听这些古老的声音，或许能找回一些失落的清明与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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