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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 先秦佚名
知悼子卒，未葬，平公饮酒，师旷、李调侍，鼓钟。杜蒉自外来，闻钟声，曰：“安在？”曰：“在寝。”杜蒉入寝，历阶而升，酌曰：“旷饮斯！”又酌曰：“调饮斯！”又酌，堂上北面坐饮之。降趋而出。
平公呼而进之，曰：“蒉！曩者尔心或开予，是以不与尔言。尔饮旷，何也？”曰：“子卯不乐。知悼子在堂，斯其为子卯也大矣！旷也，太师也。不以诏，是以饮之也。”“尔饮调，何也？”曰：“调也，君之亵臣也。为一饮一食忘君之疾，是以饮之也。”“尔饮，何也？”曰：“蒉也，宰夫也，非刀匕是共，又敢与知防，是以饮之也。”平公曰：“寡人亦有过焉，酌而饮寡人。”杜蒉洗而扬觯。公谓侍者曰：“如我死，则必毋废斯爵也！”
至于今，既毕献，斯扬觯，谓之“杜举”。
【原创赏析】
《杜蒉扬觯》以一场葬礼期间的饮酒事件，展现了先秦时期严格的礼制规范。全文通过杜蒉三次罚酒的戏剧性场景，构建起"礼"与"非礼"的尖锐对立。知悼子尸骨未寒，晋平公却与乐师饮酒作乐，钟鼓之声成为打破丧礼寂静的刺耳符号。杜蒉作为膳宰，以"自罚三杯"的非常之举完成了一场无言的讽谏，其"北面坐饮"的仪式化动作，实则是用更高级的"礼"来批判失礼行为。文中"子卯不乐"的典故运用，将个人丧事与国家忌日并置，凸显了礼制神圣性。最终平公的醒悟与"杜举"仪式的确立，展现了礼制文化中"以错纠错"的独特智慧。全文语言简劲，三问三答如鼎之三足，支撑起完整的礼法论述，而"扬觯"的细节描写，则让这场礼制教育具有了永恒的艺术生命力。
【现代文译文】
知悼子刚去世，还未下葬，晋平公就在宫中饮酒作乐。师旷和李调陪侍在侧，钟鼓之声不绝于耳。杜蒉从外面回来，听见钟声，问道："国君在哪里？"侍从回答："在内寝。"杜蒉径直进入内寝，跨过台阶登上厅堂，斟了杯酒说："师旷，喝了这杯！"又斟一杯说："李调，喝了这杯！"接着再斟一杯，自己在堂上面向北跪坐饮尽。随后快步走下台阶离开。
平公叫住他问道："杜蒉！刚才我以为你心里有话要开导我，所以没打断你。你让师旷喝酒，是何道理？"杜蒉答："子卯忌日尚且禁止作乐。如今知悼子灵柩还停放在堂，这比子卯忌日严重多了！师旷身为太师，不提醒您这个道理，所以罚他酒。"
"那你让李调喝酒又是为何？"杜蒉答："李调是您的近臣，为贪图饮食竟忘记君主失礼的过错，所以罚他酒。"
"那你自己喝酒呢？"杜蒉答："我不过是个膳夫，不专心准备餐具饮食，却胆敢越职谏诤，所以自罚一杯。"
平公叹道："寡人也有过错啊，斟酒来罚我吧。"杜蒉洗净酒器，高举酒杯。平公对侍从说："将来我死后，千万不要废弃这个罚酒的仪式！"直到今天，宴饮结束后举杯的仪式，人们仍称之为"杜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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