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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 先秦佚名
曾子寝疾，病。乐正子春坐于床下，曾元、曾申坐于足，童子隅坐而执烛。童子曰：“华而睆，大夫之箦与？”子春曰：“止！”曾子闻之，瞿然曰：“呼！”曰：“华而睆，大夫之箦与？”曾子曰：“然。斯季孙之赐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箦。”曾元曰：“夫子之病革矣，不可以变。幸而至于旦，请敬易之。”曾子曰：“尔之爱我也不如彼。君子之爱人也以德，细人之爱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毙焉斯已矣。”举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没。
《曾子易箦》现代文译文：
曾子卧病在床，病情沉重。乐正子春坐在床榻下方，曾元、曾申坐在脚边，小童手持烛火坐在角落。小童忽然说："这席子花纹华美光亮，是大夫用的竹席吧？"子春急忙喝止："别说了！"曾子听见后猛然惊醒，发出"啊"的一声。他问道："是花纹华美光亮的大夫用席吗？"曾子说："是的。这是季孙氏赏赐的，我一直没能更换。曾元，扶我起来换席子。"曾元劝道："父亲病势危急，不宜移动。等到天亮，一定为您更换。"曾子说："你对我的爱还不如那小童。君子爱人以德，小人爱人只知姑息。我还有什么可求的？能守礼而终就满足了。"众人扶他起来更换席子，刚换好还没躺稳，曾子就去世了。
赏析：
这篇短文以临终换席的细节，展现了儒家"克己复礼"的精神内核。三个细节尤为动人：一是童子无心之言如明镜照见礼制疏漏，暗示真理往往在最朴素的观察中；二是曾元劝阻时"病革不可变"的关切与曾子"得正而毙"的坚持形成道德张力，彰显"礼"高于生命的价值排序；三是"反席未安而没"的戛然而止，将儒家"慎终"理念推向极致——生命最后一刻仍在完成精神姿态的校准。
文中"君子爱人以德"的论断，实为对儒家伦理观的精辟诠释。曾子将更换逾制席具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道德实践，这种"以礼节情"的极端化呈现，恰是先秦士人精神洁癖的典型标本。而"举扶而易之"的群体动作，则隐喻着礼制文化需要整个知识共同体来维护执行。文末死亡时刻与礼仪完成的精确同步，赋予这场临终仪式以震撼的哲学意味：人的尊严正在于对文明规范的至死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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