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

《蓼莪》先秦先秦佚名原文赏析、现代文翻译

[先秦] 先秦佚名

《蓼莪》原文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瓶之罄矣,维罍之耻。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穀,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穀,我独不卒!

现代文赏析、翻译

哀哀父母:论《蓼莪》中的孝道困境与永恒悖论

《蓼莪》一诗,以"蓼蓼者莪,匪莪伊蒿"的植物误认起兴,却道出了中国文学史上最为沉痛的孝子之悲。诗中那个将蒿草误认为莪蒿的游子形象,恰如后世无数在父母亡故后方才惊觉孝道未尽的子女们——我们总是在失去后,才真正看清那些被我们习以为常的爱的形状。这首诞生于先秦时期的诗篇,以其惊人的情感穿透力,跨越三千年时空,直指现代人同样面临的孝道困境:父母在时不知珍重,父母去后追悔莫及。

诗的前两章以重章叠句的形式,通过"蓼蓼者莪,匪莪伊蒿"与"蓼蓼者莪,匪莪伊蔚"的反复咏叹,构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误认场景。莪蒿,这种可食用的香草,在古代常被用来比喻人才或孝子;而蒿与蔚则是普通杂草。诗人以视觉上的相似暗示认知上的误差——正如我们常常将父母的存在视为理所当然,直到某天突然发现,那些我们以为会永远存在的关怀与爱护,原来如同误认的莪蒿一般,一旦失去便再难寻觅。"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哀哀父母,生我劳瘁"的悲鸣,正是这种顿悟后的痛彻心扉。父母生养之劳苦,往往在其离世后才被子女真正理解,这种理解的滞后性构成了人类永恒的孝道悖论。

第三章将这种悲痛推向高潮。"瓶之罄矣,维罍之耻"以酒器为喻——小瓶空了是大罍的耻辱,子女不能奉养父母则是家族的耻辱。这一比喻揭示了孝道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核心地位,同时也暴露了孝子面对父母离世时的自责心理。"鲜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更是表达了极度的自我否定,这种生不如死的感受,源于孝道理想与现实无力的巨大落差。当诗人哀叹"无父何怙?无母何恃?"时,他不仅是在表达个人失去依靠的惶恐,更道出了人类面对父母死亡时的存在性焦虑——我们最初的安全感皆来源于此,一旦失去,整个世界的根基似乎都在动摇。

第四章如泣如诉地罗列父母的养育之恩:"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这十二个动词的密集排列,构成了一幅完整的养育图景,每一个动作都凝结着无尽的心血。这种铺陈不是简单的列举,而是一种近乎仪式性的记忆重现,仿佛通过重复这些词语就能唤回逝去的父母。现代心理学告诉我们,丧失亲人后的这种细节性回忆,实际上是哀伤过程中试图保持与逝者联结的心理机制。诗人对父母恩德的追忆越是具体细致,当下的缺失感就越是强烈,最终爆发出"欲报之德。昊天罔极!"的呼号——想要回报的恩德像苍天一样无边无际,而父母却已不在,这种爱的债务永远无法偿清。

末章"南山烈烈,飘风发发"的自然景象描写,将个人的悲痛投射到广阔天地之间,形成情感上的共鸣放大。当诗人说"民莫不穀,我独何害"、"民莫不穀,我独不卒"时,他感受到的是一种被命运特别对待的不公感——为何他人皆能终养父母,唯独自己不能?这种比较中的痛苦,揭示了孝道文化下的一种普遍心理:奉养父母不仅是个人的情感需求,更是一种社会性的道德完成。未能"卒"养父母的遗憾,成为永远无法愈合的心理创伤。

《蓼莪》的伟大之处,在于它超越了特定时代的孝道说教,直抵人类共同的情感核心——爱与失去的永恒命题。三千年后的今天,当现代人在繁忙生活中推迟回家探望父母的计划,当我们在父母离世后翻看旧照片悔不当初,我们实际上正在重复《蓼莪》中那个孝子的心路历程。科技的发展改变了我们尽孝的方式,但未能改变孝道困境的本质:我们总是低估时间的残酷,高估来日方长的可能。

这首古老诗篇给当代人的启示或许在于:孝道不是一种可以推迟履行的义务,而是一种需要即时实践的爱之表达。父母与子女的关系本质上是一种残酷的倒计时,意识到这一点不是悲观,而是对生命有限性的清醒认知,唯有如此,我们或许能够避免成为那个将蒿草误认为莪蒿的游子,在失去后才学会辨认爱的模样。

© 2012-2025 诗词之家 shici.edupk.cn
网站事务:17368610279【同微信】
苏ICP备202203824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