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欧阳修
折檐之前有隙地,方四五丈,直对非非堂。
修竹环绕荫映,未尝植物。
因洿以为池,不方不圆,任其地形;不甃不筑,全其自然。
纵锸以浚之,汲井以盈之。
湛乎汪洋,晶乎清明。
微风而波,无波而平。
若星若月,精彩下入。
予偃息其上,潜形于毫芒;循漪沿岸,渺然有江湖千里之想。
斯足以舒忧隘而娱穷独也。
乃求渔者之罟,市数十鱼,童子养之乎其中。
童子以为斗斛之水不能广其容,盖活其小者而弃其大者。
怪而问之,且以是对。
嗟乎,其童子无乃嚚昏而无识矣乎!予观巨鱼枯涸在旁,不得其所,而群小鱼游戏乎浅狭之间,有若自足焉,感之而作养鱼记。
养鱼记
欧阳修
折檐之前有隙地,方四五丈,直对非非堂。修竹环绕荫映,未尝植物。因洿以为池,不方不圆,任其地形;不甃不筑,全其自然。纵锸以浚之,汲井以盈之。湛乎汪洋,晶乎清明。
微风而波,无波而平。若星若月,精彩下入。予偃息其上,潜形于毫芒;循漪沿岸,渺然有江湖千里之想。斯足以舒忧隘而娱穷独也。乃求渔者之罟,市数十鱼,童子养之乎其中。而群鱼未始有戚戚之意者,盖荒僻之地而无尺鳞寸介之苗,童子又促之人情之巧诈。由此观之,地有其材而不知利用者,庸庸者也;人无其情而苟于得者,利欲者也。童子视其可而察于无形之表,活其细微、弃其易取者也。童子非有识于其间也,其偶然见之而遂为之记。
今予以是地归是童子,又思其所以为鱼者而无鱼焉,于是怅然废书而叹曰:呜呼!人之养鱼也固若是乎?其必使有材而有情者托焉。不然斯亦可矣,吾又安知所养之量哉?且吾今有鱼矣,吾又安知所养之地哉?吾将观于其终焉。
此文写于作者晚年隐逸生活之中。文章以记叙童子养鱼为题材,通过记叙“折檐之前”的隙地,“因洿以为池”,浚池取水,“纵锸以浚之,汲井以盈之”,使池地“湛乎汪洋,晶乎清明”,以及将捕得的小鱼放入池中,池中大鱼“不得其所”,小鱼“有若自足焉”的描写。
文章表达了作者对童子“荒僻之地而无尺鳞寸介之苗”,“又促之人情之巧诈”,“童子视其可而察于无形表”,“活其细微、弃其易取”等所养之鱼尚无“情”而感到了深刻的启发与深思;对人贵有用之情(精神)而不是为利益所诱惑和所驱使才是品德修养的大敌的认识;对地有其材而不善于利用的人是平庸的人;人无情寡欲则是道德高尚的人的认识;对养鱼之地既不可太狭也不能太广的认识;对“吾将观于其终焉”的哲理思考。
文章朴素自然、清新淡雅、寓意深刻、韵味无穷;内容既有文学的优美形象,又有哲理的启发性意义;可谓形神兼备、文质相益的优秀散文作品。总之此文在欧阳修诸多的散文名篇中堪称独具特色的一篇范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