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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李贺
长安有男儿，二十心已朽。
楞伽堆案前，楚辞系肘后。
人生有穷拙，日暮聊饮酒。
只今道已塞，何必须白首。
凄凄陈述圣，披褐鉏俎豆。
学为尧舜文，时人责衰偶。
柴门车辙冻，日下榆影瘦。
黄昏访我来，苦节青阳皱。
太华五千仞，劈地抽森秀。
旁古无寸寻，一上戛牛斗。
公卿纵不怜，宁能锁吾口。
李生师太华，大坐看白昼。
逢霜作朴樕，得气为春柳。
礼节乃相去，憔悴如刍狗。
风雪直斋坛，墨组贯铜绶。
臣妾气态间，唯欲承箕帚。
天眼何时开，古剑庸一吼。
【现代文译文】 长安城里有个年轻人，二十岁心已如枯木。佛经堆满书案前，《楚辞》常系衣袖后。人生困顿多愚拙，日暮时分独饮酒。如今世道已阻塞，何必等到白发头。陈述圣贤多凄凉，粗布衣衫祭豆俎。学写尧舜圣贤文，世人讥讽老朽腐。柴门车辙覆寒冰，斜阳榆影更清瘦。黄昏时分来访我，坚守节操春也皱。华山巍峨五千仞，拔地而起显灵秀。旁侧自古无寸土，一峰直抵牛斗宿。王公贵族不怜惜，岂能封住我歌喉？李生我师法华山，端坐静观白昼流。遇霜便成山野木，得气即化春杨柳。世俗礼节早远离，憔悴如同草扎狗。风雪中立斋戒坛，墨绶铜印腰间收。臣妾般卑躬屈膝，只配执箕拿扫帚。天眼何时能睁开？古剑自当发龙吼！
【原创赏析】
这首《赠陈商》是诗人诗歌中极具代表性的愤世之作，以奇崛的意象和激烈的情绪展现了青年诗人的精神困境。全诗可分为三个情感层次：
一、困顿自嘲（前八句） 开篇"二十心已朽"的惊人自白，与"楞伽""楚辞"的学养形成尖锐对比。诗人用"堆案""系肘"的具象化描写，展现知识积累与心灵枯萎的矛盾状态。"日暮饮酒"的颓唐与"道已塞"的绝望，构成对时代的精神控诉。
二、借友抒怀（中十二句） 通过描写友人陈商的境遇，投射自身遭遇。"披褐鉏俎豆"与"责衰偶"形成寒士与世俗的对抗。意象运用极具诗人特色："车辙冻"的听觉寒冷，"榆影瘦"的视觉嶙峋，"青阳皱"的反常比喻，共同构建出压抑的生存图景。太华山的雄奇意象（"劈地抽森秀""戛牛斗"）成为诗人精神高度的象征。
三、自我宣言（后十二句） "公卿纵不怜"至结尾是震撼人心的精神宣言。诗人以"师太华"自况，用"朴樕"与"春柳"的意象对比展现生命的韧性。"刍狗"的自喻将愤懑推向极致，而"墨组铜绶"的官场符号与"承箕帚"的卑微形成辛辣讽刺。结尾"古剑吼"的意象石破天惊，将全诗郁积的能量爆发为对天命的叩问。
艺术特色： 1. 意象群构建精妙：以"朽木-冻土-古剑"为暗线，串联起"寒士-华山-天眼"的立体空间 2. 对比手法极致运用：二十岁与心已朽、尧舜文与时人嘲、五千仞与无寸寻 3. 音韵节奏独特：多用入声字（塞/白/鉏/瘦）制造哽噎感，结尾突然转洪亮韵脚
此诗堪称中唐寒士诗的巅峰之作，其精神内核与艺术表现均达到"虚荒诞幻"（杜牧语）的极致，展现了诗人诗歌"鲸吸鳌掷"的独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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