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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 李贺
龙脊贴连钱，银蹄白踏烟。
无人织锦韂，谁为铸金鞭。
腊月草根甜，天街雪似盐。
未知口硬软，先拟蒺藜衔。
忽忆周天子，驱车上玉山。
鸣驺辞凤苑，赤骥最承恩。
此马非凡马，房星本是星。
向前敲瘦骨，犹自带铜声。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饥卧骨查牙，粗毛刺破花。
鬣焦朱色落，发断锯长麻。
西母酒将阑，东王饭已干。
君王若燕去，谁为拽车辕。
赤兔无人用，当须吕布骑。
吾闻果下马，羁策任蛮儿。
飂叔去匆匆，如今不豢龙。
夜来霜压栈，骏骨折西风。
催榜渡乌江，神骓泣向风。
君王今解剑，何处逐英雄。
内马赐宫人，银鞯刺骐驎。
午时盐坂上，蹭蹬溘风尘。
批竹初攒耳，桃花未上身。
他时须搅阵，牵去借将军。
宝玦谁家子，长闻侠骨香。
堆金买骏骨，将送楚襄王。
香襆赭罗新，盘龙蹙镫鳞。
回看南陌上，谁道不逢春。
不从桓公猎，何能伏虎威。
一朝沟陇出，看取拂云飞。
唐剑斩隋公，拳毛属太宗。
莫嫌金甲重，且去捉旋风。
白铁剉青禾，砧间落细莎。
世人怜小颈，金埒畏长牙。
伯乐向前看，旋毛在腹间。
只今掊白草，何日蓦青山。
萧寺驮经马，元从竺国来。
空知有善相，不解走章台。
重围如燕尾，宝剑似鱼肠。
欲求千里脚，先采眼中光。
暂系腾黄马，仙人上彩楼。
须鞭玉勒吏，何事谪高州。
汗血到王家，随鸾撼玉珂。
少君骑海上，人见是青骡。
武帝爱神仙，烧金得紫烟。
厩中皆肉马，不解上青天。
《马魂二十三章：诗人的嘶鸣与绝尘》
【诗骨解析】 诗人以马为剑，二十三首组诗穿刺盛唐浮华表象。每匹骏马都是他撕裂现实的伤口——"龙脊贴连钱"的华美与"骏骨折西风"的惨烈形成惊心动魄的蒙太奇。诗人将马鞍化作炼丹炉，熔铸星象（房星本是星）、神话（周天子驱玉山）、历史（唐剑斩隋公）为青铜汁液，浇铸出大唐帝国的灵魂造影。那些"带铜声"的瘦骨，实则是诗人用肋骨敲击出的时代丧钟。
【现代诗脉】 （第一乐章） 龙纹脊背烙着铜钱印记 银蹄踏碎晨雾如烟 没有锦绣鞍鞯加身 更无金鞭等候在黎明 腊月的草根沁着甜腥 长安街积雪似盐粒铺陈 尚未尝过命运的软硬 先得学会衔住荆棘前行
（第五乐章） 大漠的沙粒是另一种雪 燕山残月如锈蚀的钩 何时能戴上黄金辔头 在澄澈的秋空下尽情驰骤 此刻却饿得肋骨狰狞 粗硬鬃毛刺破霜花 朱色鬣毛褪成枯草 马尾如断麻绳垂落风沙
（第十乐章） 乌江的浪在催榜文 神驹迎风淌下血泪 君王已卸下天子剑 这乱世该去追随哪位英魂？ 宫墙内赏赐的胭脂马 银鞍刺着麒麟纹 正午盐坂上踉跄倒地 突然被风尘永远囚禁
（最终章） 汉武帝痴迷的丹炉里 紫烟吞没所有黄金 马厩养肥了庸常的肉躯 哪一匹能驮起飞升的野望？ 我们都是被剪断蹄铁的 困兽，在人间 反复咀嚼着 无法抵达青天的惆怅
【赏析精要】 这组马诗是诗人用二十三面铜镜组成的幻象迷宫。每首诗都是棱镜的一个切面，折射出： 1. 怀才不遇的悲愤（"何当金络脑"） 2. 历史虚无的洞见（"君王今解剑"） 3. 生命脆弱的谛观（"骏骨折西风"） 诗人以"铜声瘦骨"对抗"肉马满厩"的时代，将西域汗血马、周穆王八骏、项羽乌骓等意象炼成金丹，最终在"不解上青天"的嘲谑中完成对盛唐神话的祛魅。那些破碎的马鞍、断裂的辔头，实则是被权力机器碾过的文人魂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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