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欧阳修
田家种糯官酿酒,榷利秋毫升与斗。酒沽得钱糟弃物,大屋经年堆欲朽。酒醅瀺灂如沸汤,东风来吹酒瓮香。累累罂与瓶,惟恐不得尝。官沽味醲村酒薄,日饮官酒诚可乐。不见田中种糯人,釜无糜粥度冬春。还来就官买糟食,官吏散糟以为德。嗟彼官吏者,其职称长民。衣食不蚕耕,所学义与仁。仁当养人义适宜,言可闻达力可施。上不能宽国之利,下不能饱尔之饥。我饮酒,尔食糟,尔虽不我责,我责何由逃。
《食糟民》现代文译文:
农家种糯谷,官府酿美酒, 专卖取利锱铢较。 卖酒得钱糟成废,官仓堆积将腐朽。 酒浆翻腾如沸水,东风吹来满瓮香。 酒瓶酒坛排成行,唯恐不能尽品尝。 官酒醇厚村酒淡,日日官饮乐陶陶。 谁见田中种糯农,锅无米粥度寒冬。 反来官府买酒糟,官吏施舍称仁道。 可叹那些为官者,职责本是养黎民。 不事蚕桑不耕种,满口仁义道德经。 仁该养民义济世,建言可行力能及。 上不能为国谋利,下不能解民饥馑。 我饮美酒你食糟,你虽不把我来怨, 我内心疚怎能逃?
赏析:
这首《食糟民》是诗人以现实主义笔触创作的政治讽喻诗,通过官民饮酒与食糟的鲜明对比,深刻揭露了北宋时期官府垄断酒业、盘剥百姓的社会现实。
全诗可分为三个层次:前八句描绘官府酿酒盛况,中间八句展现农民困顿生活,最后十二句直指官吏失职。诗人运用"酒香"与"糟食"、"官酒醇厚"与"村酒淡薄"的强烈对比,凸显社会不公。"瀺灂如沸汤"的生动比喻与"累累罂与瓶"的铺陈,强化了官府奢靡的形象。
艺术特色上,诗人采用"赋"的手法直陈其事,以朴素语言展现深刻主题。结尾"我饮酒,尔食糟"的对比,与"我责何由逃"的自省,体现了儒家知识分子的良知与担当。这种"以自责代批判"的笔法,比直接抨击更具震撼力。
诗歌的价值不仅在于反映宋代榷酒制度的弊端,更揭示了封建社会中"官民对立"的普遍问题。诗人以士大夫身份进行自我解剖,展现了中国古代优秀文人"心系苍生"的精神品格,使这首诗具有超越时代的批判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