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宋祁
远作分符守,犹为持橐官。
易漂非待煦,自栗不须寒。
发变他年素,心馀即日丹。
过门休骯脏,逢路定汍澜。
忌刻殊忠告,蘧施足面谩。
直缘蜚语入,正恨饮章难。
坠后仍加石,惊初更避丸。
谗箕元有舌,伪玉嚮无瘢。
任拔终倾藿,虽憎亦佩兰。
陇云平莽莽,林露夜团团。
且欲排孤愤,还应觅暂欢。
两岐行处帢,五盏食时盘。
地善人差逸,天高纲寖宽。
恋轩嗟弃马,巢阁羡归鸾。
楚嶂横朝塞,淮波潄夕滩。
空将西望眼,随日到长安。
《宦海沉浮录:一位宋代官员的精神突围》
我远赴他乡担任地方官,却仍怀念朝中持橐的旧职。命运如浮萍不待暖阳自漂泊,内心战栗非因严寒而自发。他年鬓发终将染霜白,此日丹心依旧赤诚燃。过家门时莫显狼狈态,遇险路必掀起汹涌波。
同僚的猜忌是最狠的忠告,谄媚者的笑脸满是虚言。都因流言如毒箭穿心,更恨辩白的奏章难呈。坠井后偏遇落井下石,惊弓鸟更惧暗处弹丸。谗言如箕星本有长舌,伪玉光滑却暗藏裂痕。
纵使被拔擢终如藿草倾倒,即便遭厌弃仍佩兰芷芬芳。陇上云海苍茫接天际,林间夜露团团凝月光。且将孤愤暂寄诗行里,还应寻些片刻欢愉尝。岔路口摘下官帽思量,饭桌前举杯五盏独酌。
这方水土养人稍安逸,天高皇帝远法网渐疏。恋旧车驾叹良马遭弃,羡归巢鸾鸟栖画梁。楚地山峦横亘如边塞,淮河夜浪冲刷着浅滩。空将望眼向西穿云去,逐日追光直到长安城。
(赏析部分)
诗人这首《偶书》以精妙的意象群构建了一个宋代官员的立体精神图谱。全诗可分为三个情感波段:
第一波段(前八句)展现"双重身份焦虑","分符守"与"持橐官"的对比,揭示地方官与京官的身份撕裂。"易漂"与"自栗"的悖论式表达,将宦海浮沉的身体经验转化为精妙的自然意象。
第二波段(中十二句)形成"谗言防御体系",连续使用"坠石""惊丸""谗箕""伪玉"四个危险意象,配合"倾藿""佩兰"的植物隐喻,构成宋代官场生存指南。特别是"伪玉嚮无瘢"的发现,揭露了政治伪装的本质特征。
第三波段(后十二句)完成"精神自救方案",通过"陇云""林露"的空间拓展,"两岐行""五盏食"的日常解构,最终在"楚嶂""淮波"的地理坐标中,实现"西望长安"的精神返乡。这种"目光位移"的抒情方式,开创了宋代宦游诗的新范式。
诗中"发素心丹"的色彩辩证法,"恋马羡鸾"的动物象征学,共同构建了宋代士大夫复杂的精神宇宙。在格律上,五言句式与入声韵的配合,形成如"避丸""无瘢"等峭拔的音节效果,恰似官场中的惊悸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