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黄庭坚
田窦堂上酒,未醉已变态。
何如东陵瓜,子母相钩带。
富贵席未暖,珠玉作灾怪。
茅茨虽长贫,终有懿亲在。
丈人困州县,短发余会撮。
居然枳棘栖,坐阅岁月代。
青云已迷津,浊酒未割爱。
簿领能无休,飣餖唤鱼菜。
羇旅苦地偏,江湖见天大。
万里一帆樯,长风可倚赖。
因行访幽禅,头陀烟雨外。
《宦海浮沉中的精神皈依——诗人<次韵叔父夷仲送夏君玉赴零陵主簿>新解》
【诗歌译文】 权贵堂上的美酒佳肴,未及沉醉已现丑态。 怎比得东陵瓜田里,藤蔓相缠的天然姿态。 富贵荣华尚未坐稳,珠玉便成灾祸由来。 茅屋虽长久贫寒,却有至亲真情常在。 长辈困守州县衙门,短发稀疏日渐衰颓。 竟如栖身荆棘丛中,静看岁月更迭相催。 青云之路早已迷失,浊酒一杯难舍情怀。 文书簿册永无休止,粗茶淡饭聊以慰怀。 羁旅他乡苦于偏远,放眼江湖天地壮哉。 万里征程孤帆远影,自有长风可作依待。 趁此行探访幽禅,烟雨之外头陀所在。
【深度赏析】 诗人此诗以送别为引,实则构建了宋代士大夫典型的精神图谱。全诗通过三重对比展开深刻的人生思考:
1. 价值取向的对比 开篇"田窦堂上酒"与"东陵瓜"形成强烈反差,用汉代田蚡窦婴的骄奢对比秦亡后召平种瓜的淡泊,暗示诗人对权贵生活的批判。"珠玉作灾怪"四句更直指物质富贵的虚幻性,而"茅茨长贫"中反见亲情可贵,体现宋人"重义轻利"的伦理观。
2. 仕隐困境的写照 "丈人困州县"至"浊酒未割爱"八句,以白描手法刻画基层官吏的生存状态。"枳棘栖"喻官场险恶,"阅岁月"叹生命虚耗,而"青云迷津"与"浊酒未割"的矛盾,生动再现了北宋文人既难舍仕途又向往自由的两难心境。
3. 精神超脱的路径 尾联突然转向"访幽禅"的宗教体验,与前文形成戏剧性转折。诗人将人生困境的解决之道指向禅宗境界,"烟雨外"的意象既实写零陵山水,又象征超越尘世的精神彼岸,体现诗人"以禅入诗"的典型创作特征。
全诗在艺术上体现江西诗派的独特手法:用典自然如盐入水(田窦、东陵瓜),对仗工稳而富有张力("青云已迷津,浊酒未割爱"),语言瘦硬却意蕴丰腴。这种"点铁成金"的创作方式,使普通的送别题材升华为对士人精神世界的深度开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