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黄庭坚
河水积峥嵘,山雪晴索寞。
幽斋怯寒威,况复出城郭。
马为蝟毛缩,人叹狐裘薄。
淤泥虎迹交,丛社乌声乐。
桥经野烧断,崖值天风落。
泄云迷鸿蒙,戴石瘦荦嶨。
攀缘若登天,扶服如入橐。
穷幽至河麋,落日更盘礡。
新民数十家,飘寓初栖托。
壮产无惰农,荒榛尽开凿。
临流遣官丁,悉使呼老弱。
恩言谕官意,鄣水陂可作。
春秧百顷秔,秋报千仓获。
掉头笑应侬,吾麦自不恶。
麦苗不为稻,诚恐非民瘼。
不知肉食者,何必苦改作。
我行疲鞍马,且用休羁络。
艰难相顾叹,共道折腰错。
势穷不得已,来自取束缚。
月明夜萧萧,解衣宽带索。
卧看云行天,北斗挂屋角。
析薪爨酒鼎,兴至且相酌。
《诗人〈按田〉:一幅北宋农村治理的立体画卷》
赏析: 诗人这首《按田》以纪行体展现了一次深入农村的巡视经历,堪称北宋农田水利建设的诗性报告。诗人以"寒威"开篇,通过"马缩蝟毛"、"狐裘叹薄"的细节,将冬日巡察的艰辛具象化。中段"虎迹交"、"乌声乐"的荒野景象与"新民开凿"的垦殖场景形成鲜明对比,展现了移民屯田政策的实施现场。结尾处"月明解衣"的闲适与中段"折腰错"的无奈构成情感张力,完整呈现了宋代士大夫在政策执行与民生体察间的复杂心境。全诗以空间移动为线索,将自然景观、民生百态与为政思考熔于一炉。
现代文译文: 寒冰堆积的河面棱角嶙峋, 晴雪覆盖的山野更显寂寥。 深居书斋尚且畏惧严寒, 何况要踏出城门远行巡察。 战马冻得蜷缩如刺猬, 行人叹息狐裘难抵风刀。 淤泥地上虎爪印纵横交错, 灌木丛中乌鸦啼叫竟成欢闹。 野火烧断的桥梁残损不堪, 悬崖边巨石被天风刮落。 流云弥漫遮蔽混沌太初, 戴雪岩石嶙峋瘦骨棱棱。 攀爬险径如同登天, 匍匐前行似被装进皮囊。 终于抵达河麋深处, 落日余晖更显壮阔苍茫。 新迁来的几十户人家, 刚刚在此安家落脚。 健壮农夫没有闲人, 荒芜荆棘尽数开垦。 我令随行差役到河边, 召集村中老幼相商。 宣谕官府惠民本意: 修筑陂塘蓄水可行。 来春插秧百顷粳稻, 秋收可满千座粮仓。 老农转头笑着应答: "我家麦田本就不差。 硬要改种水稻, 恐怕反成百姓病痛。 那些吃肉的大人们, 何苦强令我们改作?" 我骑着疲惫的官马, 暂且卸下马具休整。 主客相对叹息艰难, 都说屈从政令是错。 形势所迫不得已, 我们自寻这般束缚。 月光清冷夜色萧瑟, 解开官服放松衣带。 卧看流云掠过天际, 北斗低垂挂在屋檐。 劈柴生火温酒煮食, 兴致来时且共举杯。
(全诗保持原文的叙事逻辑与意象系统,将宋代特有的"按田"制度、"鄣水陂"水利工程等历史细节融入译文,通过现代汉语的流畅表达再现诗人"以俗为雅"的语言风格,尤其在老农应答部分采用口语化翻译,突出原作中官民对话的现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