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王禹偁
去年暨今夏,承诏祠天神。
昔当摇落时,宫叶红纷纷。
此来芳春暮,宫草青蓁蓁。
三日奉斋洁,百骸祛垢氛。
御署致恭虔,天香何絪縕。
监祀黄门郎,摄官紫微臣。
松枝拂剑佩,树影光搢紳。
灯烛晃白昼,香花蔼清芬。
金殿礼神仙,瑶坛醮星辰。
至诚不为己,玄鉴当福仁。
质明祀事毕,复命趋紫宸。
扬鞭入村落,缓辔聊逡巡。
麦田少时雨,蚕月无闲人。
自惭怀禄仕,蠹此力穑民。
又抛三洞趣,来入九衢尘。
不如韩道士,长此养天真。
【现代文译文】 去年到今夏,奉诏祭祀天神。去岁深秋时节,宫苑红叶纷飞;今朝暮春再来,阶前芳草萋萋。三日斋戒沐浴,涤净一身尘俗。御笔题名显虔诚,殿中香雾何氤氲。黄门侍郎监祭礼,紫微郎官暂代巡。松枝轻拂腰间剑,树影斑驳映朝绅。灯烛辉煌胜白昼,鲜花馥郁满清芬。金殿礼拜神仙像,玉坛星斗布醮文。一片至诚非为己,上苍明鉴佑仁人。晨光中礼成复命,策马再入紫宸门。归途扬鞭过村落,信马由缰且徐行。麦田久旱盼甘雨,蚕月家家无闲人。惭愧身居俸禄职,反成蛀蚀耕夫民。又弃洞天清修乐,来染长安九陌尘。终究不如韩道士,永葆赤子自在心。
【原创赏析】 这首五言排律展现了诗人作为士大夫的双重精神困境:一方面履行朝廷祭祀职责时的庄严神圣,另一方面面对民生疾苦时的深切自省。
全诗可分三个层次:前十六句浓墨重彩描绘祭祀场景,"宫叶红纷"与"宫草青蓁"的时空对照,构建出神圣空间的季节轮回。斋戒的洁净("百骸祛垢氛")、仪仗的威仪("松枝拂剑佩")、坛场的辉煌("灯烛晃白昼")等细节,再现了宋代国家祭祀的宏大场面。中间"至诚不为己"四句堪称诗眼,将宗教仪式升华为政治伦理。
后十二句笔锋陡转,通过"扬鞭入村落"的视角转换,展开士大夫的精神拷问。"麦田少时雨"与"金殿礼神仙"形成尖锐对比,"自惭怀禄仕"的忏悔比白居易"吏禄三百石"更显沉痛。结尾"不如韩道士"的感叹,既是对隐逸生活的向往,更是对士人身份的深刻反思。
艺术上,诗人巧妙运用官式排律的庄重句式(如"监祀黄门郎,摄官紫微臣"的工对)来解构官方话语,在"紫宸"与"九衢"的意象对撞中,完成从庙堂到民间的精神跋涉。这种在颂圣体裁中注入批判意识的写法,在宋初诗坛尤为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