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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仲论》宋苏洵原文赏析、现代文翻译

[宋] 苏洵

《管仲论》原文

管仲相威公,霸诸侯,攘夷狄,终其身齐国富强,诸侯不敢叛。管仲死,竖刁、易牙、开方用,威公薨于乱,五公子争立,其祸蔓延,讫简公,齐无宁岁。夫功之成,非成于成之日,盖必有所由起;祸之作,不作于作之日,亦必有所由兆。故齐之治也,吾不曰管仲,而曰鲍叔。及其乱也,吾不曰竖刁、易牙、开方,而曰管仲。何则?竖刁、易牙、开方三子,彼固乱人国者,顾其用之者,威公也。夫有舜而后知放四凶,有仲尼而后知去少正卯。彼威公何人也?顾其使威公得用三子者,管仲也。仲之疾也,公问之相。当是时也,吾意以仲且举天下之贤者以对。而其言乃不过曰:竖刁、易牙、开方三子,非人情,不可近而已。

呜呼!仲以为威公果能不用三子矣乎?仲与威公处几年矣,亦知威公之为人矣乎?威公声不绝于耳,色不绝于目,而非三子者则无以遂其欲。彼其初之所以不用者,徒以有仲焉耳。一日无仲,则三子者可以弹冠而相庆矣。仲以为将死之言可以絷威公之手足耶?夫齐国不患有三子,而患无仲。有仲,则三子者,三匹夫耳。不然,天下岂少三子之徒哉?虽威公幸而听仲,诛此三人,而其余者,仲能悉数而去之耶?呜呼!仲可谓不知本者矣。因威公之问,举天下之贤者以自代,则仲虽死,而齐国未为无仲也。夫何患三子者?不言可也。五伯莫盛于威、文,文公之才,不过威公,其臣又皆不及仲;灵公之虐,不如孝公之宽厚。文公死,诸侯不敢叛晋,晋习文公之余威,犹得为诸侯之盟主百余年。何者?其君虽不肖,而尚有老成人焉。威公之薨也,一乱涂地,无惑也,彼独恃一管仲,而仲则死矣。

夫天下未尝无贤者,盖有有臣而无君者矣。威公在焉,而曰天下不复有管仲者,吾不信也。仲之书,有记其将死论鲍叔、宾胥无之为人,且各疏其短。是其心以为数子者皆不足以托国。而又逆知其将死,则其书诞谩不足信也。吾观史鰌,以不能进蘧伯玉,而退弥子瑕,故有身后之谏。萧何且死,举曹参以自代。大臣之用心,固宜如此也。夫国以一人兴,以一人亡。贤者不悲其身之死,而忧其国之衰,故必复有贤者,而后可以死。彼管仲者,何以死哉?

现代文赏析、翻译

《管仲论》现代文赏析

诗人这篇史论以管仲临终未能举贤自代为核心论点,通过对比晋文公与齐桓公的治乱差异,深刻阐述了"国以一人兴,以一人亡"的政治哲学。文章开篇即以管仲死后齐国大乱的史实切入,提出"祸之作,不作于作之日"的著名论断,展现出作者敏锐的历史洞察力。

文中对管仲的批评可谓鞭辟入里。诗人认为真正的贤相不应止于生前治国,更需虑及身后政局。他尖锐指出管仲临终仅告诫桓公远离奸佞而未举荐贤才,是"不知本"的表现。这种批评实际上超越了具体历史人物评价,揭示了政治传承的制度性困境——将国家命运系于个别能臣而非建立可持续的用人机制,终将导致"人亡政息"的悲剧。

文章最精彩处在于其缜密的论证结构。作者先以鲍叔牙荐管仲为对照,再引晋国文公死后政局稳定作反衬,最后用萧何举曹参的典故强化论点,层层推进中展现出严密的逻辑力量。特别是"夫国以一人兴,以一人亡"的结论,既是对历史教训的总结,也暗含对宋代政局的警示,体现了诗人政论文"纡徐委备,往复百折"的典型风格。

在修辞艺术上,文中连续使用"呜呼""何则"等感叹词,形成强烈的情感张力;多处设问句的运用,既引导读者思考,又增强了论辩气势。这种情理交融的写作手法,使严肃的政治议题具有了打动人心的文学魅力。

值得注意的是,诗人对管仲的批评并非全盘否定,而是建立在对管仲功业充分认可基础上的深化思考。这种辩证的历史观照,使文章既具批判锋芒,又不失公允,展现出宋代士大夫以天下为己任的担当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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