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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寇准
遥山夏雨歇,远树凉风至。
凭栏偶开襟,新蝉动秋思。
沙溪洁细流,庭木惊疏翠。
节候又复然,幽忧斯所萃。
芳岁若奔流,羲光不停辔。
感物悼前期,谁知此时意。
蝉声里的时间褶皱
雨后的山色向远处退去,像一幅被水晕开的青绿画卷。凉风穿过树梢,带着某种隐秘的讯息——这讯息被一只新蝉率先破译,它用尖锐的鸣叫划破了夏末的寂静。
诗人站在栏杆前,衣襟微敞。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个隐喻:诗人向世界敞开的不仅是衣襟,更是那颗被季节更迭触动的心。蝉声如针,刺入耳膜,也刺入记忆。那声音太过锋利,以至于能切开时间的表层,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秋思"。
沙溪的水流澄澈,细得几乎可以数清每一道波纹。庭院里的树木突然惊觉自己的翠色正在变淡——这种"惊"多么微妙,不是人的惊,而是草木自身的惊觉。诗人在这里完成了一次精妙的视角转换:不是人在观察自然,而是自然在自我觉察。这种觉察通过诗人的眼睛折射出来,形成双重镜像。
季节的轮回本是最平常不过的事,为何此刻却汇聚了如此稠密的忧愁?诗人给出了一个物理学般精确的比喻:美好年华如同奔涌的河水,而太阳神羲和驾着日车从不曾勒住缰绳。时间不是流逝的,而是我们被时间碾压而过。
最动人的是结尾的孤独。"谁知此时意"——这声叹息穿越千年,依然新鲜如初。诗人站在夏秋之交的门槛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那只新蝉或许懂得,但它只会用嘹唳回答;沙溪或许懂得,但它只会以潺潺应和。懂得的,终究只有诗人自己,和千年后同样被季节刺痛眼睛的读者。
诗人这首诗的魔力在于,他把一个瞬间拉成了永恒。雨后的凉意、蝉鸣的锐度、水流的清澈、树叶的惊惶,这些细微感知在诗句中获得了某种晶体般的结构,既透明又坚固。我们读诗时,便走进了那个被永久保存的夏日午后,成为那个凭栏人的同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