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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纳兰性德
此恨何时已。滴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中宵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已。还怕两人俱薄命，再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
【现代文译文】 这绵绵长恨何时才能终了？空阶上雨滴渐歇，寒夜里更声已止，正是落花入土的时节。三年光阴悠悠，你的魂魄杳无音信，若真是长梦，也该醒来了。想必你也觉得，这人间实在无趣。倒不如那幽暗的墓穴，虽被尘土阻隔，却能将万般愁绪深深掩埋。当年钗钿为盟的誓约，终究还是被你抛却了。
若九泉之下真能鱼雁传书，我多想知晓，这些年来你是悲是喜，又与谁相依为命？我自夜半辗转难眠，怎忍心重抚那湘妃琴弦？只盼来世再结为知己。又恐你我都是福薄之人，再相逢时，依旧只剩残月凄风相伴。泪水已流尽，唯见纸灰随风飘散。
【赏析】 这首悼亡词以"恨"字开篇定调，诗人将丧妻之痛化作绵延不绝的时光长河。"葬花天气"四字精妙，既写实景又暗喻亡妻如花凋零。上阕"夜台尘土"与"人间无味"的对比，道出词人宁可与亡魂为伴的绝望。下阕"双鱼寄"的痴想，将生死对话的渴望推向极致，而"湘弦重理"的细节，则暗示着往日琴瑟和鸣的美好。结句"纸灰起"的意象，既是对祭奠场景的白描，更是将全部情感化为灰烬的悲怆宣言。
全词运用"寒更""夜台""湘弦"等冷色调意象，构建出凄清孤绝的意境。在艺术手法上，纳兰突破时空限制，将现实祭奠、往事追忆、来世期许三重时空交织，形成立体化的情感空间。语言上继承李煜"以血书者"的真挚，又兼具李清照"物是人非"的细腻，堪称清代悼亡词的巅峰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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