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姚鼐
夙秉宋贤说,太息怀斯文。
矧近讲席前,遗趾播馀芬。
湘东望湘西,连山如陈云。
亟渡入谷口,空翠四边分。
筑室倚岝㟧,开宇面岩垠。
当门古涧响,环墉高树曛。
荒榛延暮色,泠风交远闻。
去之六百年,垂教志何勤。
蔼彼援鹑手,伤玆获角麇。
吾生志不就,斯世邈无群。
回舻天地晚,空怅逝沄沄。
《诣岳麓书院有述》现代文译文:
我自幼秉承宋代先贤的学说, 常为这文脉传承而深深叹息。 何况今日走近这讲学之地, 先贤足迹犹存,余香仍在播散。
从湘东遥望湘西方向, 连绵山峦如陈列的云阵。 急步渡过溪流进入谷口, 四围苍翠的山色自然分野。
书院建筑依傍着陡峭山崖, 敞开的屋宇正对着岩壁边缘。 门前古涧水声潺潺不绝, 环绕的城墙上高树沐浴夕阳。
丛生的杂木延伸进暮色里, 清冷山风送来远方的声响。 距离先贤开坛讲学已六百年, 他们传道授业的志向何等勤恳。
那些温和的援引后学之手, 令人感伤如捕获带角的幼麋。 我这一生志向终难实现, 当世再难遇见这样的群体。
回程的船桨摇动时天地已晚, 空自惆怅看江水滔滔流逝。
赏析:
这首五言古诗展现了诗人拜谒岳麓书院时的复杂心绪。全诗可分为三个层次:前八句写景,中六句怀古,末六句抒怀。
在艺术手法上,诗人善用空间转换营造意境。"湘东望湘西"的远眺,"亟渡入谷口"的迫近,"筑室倚岝㟧"的细观,构成由远及近的观察序列。"空翠四边分"与"泠风交远闻"等句,通过视觉与听觉的交织,再现了书院幽静深邃的环境。
情感表达上,"太息怀斯文"奠定全诗基调,既有对理学传统的追慕,又暗含"吾生志不就"的失落。"蔼彼援鹑手"用典精妙,以《诗经·小雅》中"鹑之奔奔"喻先贤教导后学之态,反衬自己"斯世邈无群"的孤独。
最见功力的是结尾处时空意境的营造,"回舻天地晚"将个人惆怅融入苍茫暮色,"逝沄沄"的江水意象,既实写湘江之景,又暗喻文化传承如水流逝的忧思,余韵悠长。全诗充分体现了诗人"神理气味"的诗歌主张,在景物描写中渗透着深厚的理学修养与文人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