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赵蕃
桑落黄而陨,于飞雁翱翔。
岂无同心人,滞彼天一方。
刘氏贤父子,好古俱志强。
向来文墨盟,许我由升堂。
三孙子荆家,人物妙过江。
当时载酒地,朝暮一玉光。
几年断行迹,老柳知在亡。
苕溪到荆溪,一苇可以杭。
定应数相过,我顾不得双。
属谋吴会行,秋瘧冬尚僵。
迨今病小愈,又值天雨霜。
饥寒苦见驱,此役殊未央。
苕溪道所见,有宅非他扬。
我犹识其门,寂寞罗可张。
会成整衣冠,床下拜老庞。
退从阿戎谈,麈秃饭不尝。
独说孙之居,更下荆溪傍。
慨兹如许别,肯惮一水长。
孤篷不难溯,物色因鸣榔。
傥闻苇间音,躧履斯迎将。
剡曲笑徒反,竹隐聊与当。
古人有成言,居必思择乡。
我今落殊县,绝交类嵇康。
论文得重与,近作期倒囊。
从游不徒然,会合况莫常。
匪但鸡黍约,要资药石良。
针砭苟不靳,我何惧膏肓。
痿盲于起视,顷刻未始忘。
阴风忽动地,暮色自远苍。
归寻短灯檠,依旧平生窗。
《有怀二首其一》现代文译文:
桑叶枯黄飘落时,鸿雁正展翅南翔。岂无志同道合者,却滞留在那天涯一方。刘家贤德父子俩,崇尚古道意志刚强。昔日缔结文墨之盟,许我登堂入室共磋商。孙家三代居荆溪,人物风流胜江南。当年把酒言欢处,朝暮辉映如玉光。阔别多年音信断,老柳应知故人亡。从苕溪到荆溪路,一叶扁舟可通航。本该时常相往来,我却分身乏术难成双。
正筹划吴越之行,秋染疟疾冬仍僵。待到病体稍康复,又逢寒天降严霜。饥寒交迫催我行,此番劳顿犹未央。途经苕溪旧游处,那座宅院非寻常。我仍识得门前路,寂寞蛛网挂空梁。若得重逢当整冠,床前拜谒老兄长。退而与阿戎闲谈,拂尘脱发饭不香。独说孙君新居所,更在荆溪下游旁。感念如此长相别,岂惧一水路途长。孤舟逆流非难事,寻踪可借渔榔响。倘闻芦苇传人语,趿鞋急步迎客忙。剡溪笑我空往返,竹隐暂可慰愁肠。
古人早有至理言,择居必先择邻乡。我今流落异县地,绝交堪比嵇中散。论文幸得重聚首,新作盼能倾囊赏。交游绝非徒然事,何况聚散本无常。不单是为鸡黍约,更需良药治疴伤。金针若肯施妙手,何惧病入膏肓状。痿痹盲瞽得重见,此恩片刻不敢忘。阴风忽卷地而起,暮色自远天苍茫。归去寻觅短灯架,依旧映我旧时窗。
赏析:
这首五言长诗以深秋景象开篇,通过"桑落""雁翔"的意象,奠定怀人思友的萧瑟基调。诗人以绵密细腻的笔触,将病中怀友的复杂心绪层层展开,展现了宋代文人特有的交游情态与精神世界。
艺术特色上,诗歌采用"记忆闪回"的叙事结构,现实与回忆交织。从眼前秋景转入对刘氏父子的追忆,再跳跃至孙氏旧居的缅怀,时空转换自然流畅。诗中"老柳知在亡""寂寞罗可张"等句,以拟人手法赋予景物情感,强化了物是人非的怅惘。
在情感表达方面,诗人通过"饥寒苦见驱""秋瘧冬尚僵"等自身窘境的描述,反衬出对知交的深切思念。"针砭苟不靳,我何惧膏肓"二句,将友谊比作治病良药,新颖贴切地表现了文人相重的精神慰藉。结尾"归寻短灯檠,依旧平生窗",以日常物象收束全篇,在平淡中见深沉,留下绵长余韵。
此诗典型体现了宋代文人诗"以学问为诗,以理趣为美"的特点,用典自然而不晦涩,既有"嵇康绝交"的典故化用,又有"鸡黍约"的日常雅趣,在怀人诗中独树一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