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张孝祥
溪西竹榭溪东路。溪上山无数。小舟却在晚烟中。更看萧萧微雨、打疏篷。无聊情绪如中酒。此意君知否。年时曾向此中行。有个人人相对、坐调筝。
烟雨迷离处,弦断有谁听
溪水蜿蜒,将世界一分为二:西岸是竹榭,东岸是小路。溪水之上,群山层叠,数不尽的山峦在暮色中渐渐隐去轮廓。一叶扁舟漂浮在傍晚的雾气里,更添几分朦胧。细雨萧萧,敲打着稀疏的船篷,那声音像是时光的脚步声。
这般景致,本该令人心旷神怡,却偏偏勾起无限愁绪。这愁绪如同醉酒,让人昏昏沉沉,却又清醒地疼痛。你可知道这种感受?当年我也曾走过这条路,那时有个人儿与我相对而坐,纤指轻拨筝弦。而今只剩我独对这烟雨溪山,那筝声早已消散在岁月里。
诗人笔下的江南,从来不是明信片式的风景。他的溪山总蒙着一层薄雾,他的竹榭总带着几分凉意。这首《虞美人》以溪山为幕布,以烟雨为伴奏,上演的却是一出无声的独角戏。上阕写景之工,令人身临其境;下阕抒情之切,又让人感同身受。
"无聊情绪如中酒"七字,道尽文人雅士最难言说的心境。那不是市井的烦闷,不是庸常的忧郁,而是一种对生命本质的倦怠与困惑。就像轻微的酒醉,既不能酣畅淋漓,又不能彻底清醒,在半梦半醒间,往事最容易袭上心头。
结句"有个人人相对、坐调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重若千钧。那个"人人"是谁?是红颜知己,还是知音好友?是曾经的爱侣,还是理想的化身?诗人不点破,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和一段消逝的乐音。而这恰恰构成了整首词最动人的留白——有些情感,正因为无法言明,才显得格外珍贵;有些失去,正因为不可挽回,才让人念念不忘。
江南的雨还在下,打湿了船篷,也打湿了记忆。诗人坐在舟中,听着雨声,想着那个调筝的人。而我们读着这首词,想着诗人,也想着自己生命里那些已经远去的身影。时空在这里交错,情感在这里共鸣,这或许就是古典诗词永恒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