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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高启
金椎夜筑西山土，催作高台贮歌舞。
文身泽国构王基，却笑先人独何苦。
铜铺玉槛盛繁华，幻作峰头一片霞。
望处直穷三百里，役时应废几千家。
蟠空曲路迷仙仗，攀尽瑶梯才到上。
外绕雕龙宛转栏，中施绣凤葳蕤帐。
熏炉长爇郁金香，共道千龄乐未央。
茂苑月来秋佩冷，洞庭雨过夏绡凉。
当窗众妓如仙女，扬袂迎风欲轻举。
人从天上见经过，鸟向云间惊笑语。
日暮横塘花尽开，卷帘台上望王来。
宴舟初自观鱼返，猎骑还从射鹿回。
从登不用持铍队，自列红妆侍高会。
香传罗帕进黄柑，缕切鸾刀供玉鲙。
烛光远落太湖波，惊起鱼龙出没多。
城上乌啼河汉转，此时谁问夜如何。
管弦嘈嘈聒人耳，不闻兵来渡溪水。
欲携西子走登舟，醉倚画筵娇不起。
瞑目无因到甬东，可怜一炬绮罗空。
献楣竟堕仇人计，赐剑应辜谏士忠。
客来试问遗宫路，物色荒凉总非故。
搴衣始信不虚言，满地荆榛见零露。
当年争夺苦劳机，却把江山付落晖。
闻说越王台殿上，如今亦有鹧鸪飞。
《姑苏台兴废录》
【当代解读】 这首长篇叙事诗以姑苏台的兴衰为轴，展开了一幅吴越争霸的历史画卷。诗人通过工笔重彩与白描淡写的交替运用，构建起三重审美空间：开篇十二联极尽铺陈之能事，用"金椎夜筑""铜铺玉槛"等密集意象堆砌出姑苏台的奢靡；中段八联以"管弦嘈嘈"为转折，在声色犬马中埋下亡国伏笔；末六联则转入"满地荆榛"的荒凉图景，形成强烈反差。诗人将建筑美学与历史哲学熔于一炉，那些雕龙绣凤的细节描写，实则是为最终"一炬绮罗空"的悲剧蓄势。
【现代诗译】 铁锤在夜色中夯筑西山土丘 催生高台来盛放永夜笙歌 纹身的君王在水乡奠定霸业 却嗤笑先辈何必茹苦含辛 铜阶玉栏堆砌出虚幻繁华 化作山巅一片流霞 极目远眺三百里疆土 征役时摧毁多少人家
盘旋的云梯迷失了仙仗踪迹 攀尽瑶阶才抵达琼楼 雕龙栏杆如蛟龙盘绕 绣凤帷帐垂落流苏 郁金香在熏炉里恒久燃烧 都说这极乐永无尽头 秋月照过茂苑玉佩生寒 夏雨洗罢洞庭鲛绡沁凉
凭栏的歌妓似谪仙临风 广袖扬起欲乘风归去 行人仰望如睹天宫盛景 飞鸟惊散在云端笑语 横塘暮色里百花齐放 卷起珠帘盼君王游幸 宴舟刚载着观鱼尽兴而归 猎骑又带着射鹿收获而回
登台何须武士护卫 自有红妆列队相迎 罗帕裹着蜜柑递来幽香 鸾刀细切玉鲙奉上珍馐 烛光跌入太湖惊起鱼龙 城头鸦啼伴着星河轮转 此刻谁关心更深夜阑 管弦喧嚣淹没耳畔 听不见敌兵已渡溪水
想携西施登舟逃亡 醉倒画舫娇躯难起 闭眼再难见甬东风物 可怜火海吞噬了绮罗 纳谏的梁木终成陷阱 赐死的宝剑辜负忠魂 问路寻访旧日宫阙 满目荒芜皆非从前 提起衣襟踏过荆棘 晨露沾湿残垣断壁
当年机关算尽争霸业 终将江山抛给夕阳 听说越王宫殿遗址上 如今鹧鸪照样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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