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高启
前年远别君父子,遭乱相传皆已死。
今朝南陌忽逢君,为识人中语音似。
君言从亲渡海涛,欲避兵祸辞官曹。
间关仅得返乡里,脱命罗罔真秋毫。
问我胡为亦憔悴,十月孤城陷围内。
艰难两地得俱全,政荷皇天怜我辈。
相看握手非偶然,痛饮岂得愁无钱。
城中故旧散欲尽,君来使我忘忧悁。
还思当年事未改,车马红尘浩如海。
等闲列第化秦灰,试问主人谁复在。
请君看此应感吁,世间富贵皆空虚。
客游且莫更弹铗,读书归卧先人庐。
《乱世重逢的生存寓言》
赏析:
诗人这首《兵后逢张孝廉醇》以战乱为背景,通过两个幸存者的意外重逢,构建了一幅明末动荡社会的真实图景。诗中"前年远别"与"今朝南陌"形成强烈的时间对照,死亡的传闻与生还的现实构成戏剧性转折。"语音似"的辨认细节,生动展现了乱世中人际关系的脆弱与珍贵。
诗人运用对话体展开叙事,"渡海涛""避兵祸"等句如实记录了士人在战乱中的生存策略。两个"憔悴"之人的相互询问,道出了"十月孤城"的围城惨状。"皇天怜我辈"的感叹,既是对幸存奇迹的解释,也暗含对命运无常的无奈。
艺术上,诗歌采用白描手法,从"车马红尘"到"列第化秦灰"的今昔对比,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结尾"富贵皆空虚"的顿悟,既是对乱世的总结,也体现了诗人对儒家"归卧先人庐"传统价值的回归。全诗在个人际遇中折射时代悲剧,具有深刻的历史见证价值。
现代文译文:
两年前与你们父子分别远行, 战乱中传闻你们都丧了性命。 今天在南边小路突然遇见你, 是听出人群中那熟悉的乡音。
你说跟随父亲渡海逃难, 为避战祸辞去了官职。 历尽艰险才回到故乡, 能挣脱死网真是奇迹。
问我为何也这般憔悴, 十月里孤城陷入重围。 两地艰难竟都能保全, 实在是上苍怜惜我们。
执手相看绝非偶然, 纵情痛饮何愁无钱。 城中旧友几乎散尽, 你的到来消我愁颜。
回想当年景象未改, 车马扬尘浩瀚如海。 转眼华宅化作焦土, 试问主人今在何哉?
请你看看应当感叹, 世间富贵都是虚幻。 客居他乡莫再求官, 不如回乡读书耕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