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苏辙
作官如负担,一负当且驰。
不知息肩处,妄问道远迩。
我乘章江流,却入宛溪水。
舍舟陟崔嵬,行路极旬已。
名都便欲过,佳处赖公指。
仰攀叠嶂高,俯阅双溪美。
不悟身乘空,但觉风吹耳。
云烟变遥壑,歌吹闻近市。
倦游得清旷,行役有新喜。
公言顷榛秽,斩伐従我始。
堰水种蒲莲,开山莳梅李。
拥本待成阴,养花要食子。
遗风揖桓谢,父老邀黄绮。
邦人鱼依蒲,食客莪在芷。
春阴迫寒食,谓我姑且止。
嗟余去乡国,屡把刀环视。
感公鹄鹭修,怜我凫鸭庳。
异邦逢故人,宁复固辞理。
高谈云汉上,烂醉笙歌里。
落日尽公欢,推挽未应起。
《宦游山水间的精神突围——诗人<次韵侯宣城叠嶂楼双溪阁长篇>新解》
这首七言古诗展现了北宋士大夫典型的精神轨迹。开篇"作官如负担"六句,以负重行路喻宦海沉浮,道出宋代文人的集体焦虑。诗人将仕途比作永无尽头的苦役,在"不知息肩处"的迷茫中,完成了从政治场域到自然山水的精神转向。
中段"我乘章江流"至"行役有新喜"十六句,构成精妙的时空转换。诗人沿章江、宛溪的水路轨迹,暗合其从政治中心向地方山水的心灵迁徙。"仰攀叠嶂""俯阅双溪"的俯仰之间,苏轼式的超然境界跃然纸上。"云烟变遥壑"的视觉与"歌吹闻近市"的听觉交织,营造出世入世间的微妙平衡。
"公言顷榛秽"以下十二句,展现宋代文人典型的地方治理理想。斩榛秽、种蒲莲、莳梅李等农事活动,实为儒家"仁政"思想的具象化。诗人将桓谢遗风与黄绮之邀并置,巧妙连接了六朝名士传统与当下治理实践,形成独特的文化治理景观。
结尾"嗟余去乡国"十句,在故人相逢的欢愉中暗藏深沉乡愁。"刀环视"的细节,暴露出宦游者永恒的身份焦虑。而"鹄鹭"与"凫鸭"的意象对比,既是对自身境遇的清醒认知,更是对精神高度的不懈追求。最终在"高谈云汉""烂醉笙歌"的狂欢中,完成了对仕途困顿的诗意超越。
此诗以山水为经,以宦游为纬,织就了北宋士大夫复杂的精神图谱。诗人通过空间位移的书写策略,实现了从政治失意到审美愉悦的转化,其价值不仅在于艺术成就,更在于为后世文人提供了一种典型的精神突围范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