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苏辙
公来十日坐东轩,手自披云出朝日。
山川满目竟何有,波浪翻天同一湿。
诸门迭出惊异状,间道怀归终旧壁。
此行十里隔江河,何人更问维摩疾。
野人性似修行僧,长愿幽居近林麓。
南迁无计脱簪组,西归谁为栽松竹。
头上白云即飞盖,耳畔清泉当鸣玉。
洛川犹是冠盖林,更愿高飞逐黄鹄。
东西南北无住身,羯末封胡四男子。
彫锼不遣治章句,烂熳先令饱文字。
疏慵嗟我厉之人,生子夜中惟恐似。
传家粗足不愿余,同驾柴车还我里。
《宦游者的精神突围——诗人<次韵子瞻留别三首其一>新解》
现代文译文: 您来访十日共坐东窗,亲手拨开云雾见朝阳。满目山河终归虚幻,滔天波浪同是湿凉。重门迭出令人惊叹,小路思归终返旧墙。此去江河十里相隔,谁人再问维摩病恙?我这野性似苦行僧,常愿隐居山林之旁。南迁难脱官场束缚,西归谁助栽种竹篁?头顶白云便是华盖,耳畔清泉胜似玉响。洛阳仍是权贵云集,更愿高飞追随鸿翔。四方漂泊无处安身,羯末封胡四子成行。不教儿辈雕琢章句,先令饱读烂漫文章。疏懒自叹严苛之人,生子唯恐如己夜长。家传薄产已觉足够,共驾柴车返回故乡。
重点注释: 羯末封胡:典出《晋书》,此处喻指诗人四个儿子。译文保留典故名称,通过"四子成行"点明所指。
鉴赏: 元祐四年(1089年)诗人在颍州送别兄长苏轼时所作。全诗展现了北宋士大夫典型的精神困境:首联以"披云见日"暗喻政治曙光,却立即转入"山川何有"的虚无感。中间十二句构成三组矛盾:野性VS宦途、清泉VS冠盖、漂泊VS安居,用"更愿高飞"的鸿鹄意象完成超脱。尾联突然转入家教话题,实则以"柴车还里"呼应开篇"东轩",形成仕隐循环的心理轨迹。
诗中"波浪同一湿"堪称诗眼,将宦海沉浮、山河永恒、佛法平等三重意蕴熔铸于水意象。这种"湿"的体感,正是诗人对元祐党争的独特生命体验,较之苏轼的"人生如逆旅"更多几分苦涩的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