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苏辙
我老不自量,筑室盈百间。
旧屋收半料,新材伐他山。
盎中粟将尽,橐中金亦殚。
凉风八月高,扶架起南边。
首成遗老斋,愿与客周旋。
古桧长百尺,翠竹森千竿。
隔城过清颍,有井皆甘泉。
平生隐居念,眷眷在山川。
谁言白发年,有作竟不然。
我本师瞿昙,所遇无不安。
诸子知我怀,勉更求榱椽。
堂成铺莞簟,无梦但安眠。
《初筑南斋》现代文译文:
我虽年老却不自量力,要建百间屋舍栖身。拆旧屋取半数材料,又从他山伐来新木。瓮中存粮将尽,囊中钱财已空。八月的凉风正劲,支撑起南边的屋架。最先建成遗老斋,愿在此与宾客往来。百尺古桧巍然挺立,千竿翠竹郁郁葱葱。隔城可见清澈颍水,每口井都是甘泉。平生隐居的夙愿,始终眷恋这山水之间。谁说白发之年,就不能有所作为?我本以佛陀为师,所遇皆能安然处之。孩子们懂我心意,继续为我添置梁椽。厅堂建成铺上草席,无梦扰眠睡得香甜。
赏析:
这首《初筑南斋》展现了诗人晚年筑室隐居的生活图景与精神境界,值得从三个层面品读:
一、营造之艰与隐逸之乐 诗人以"不自量"开篇,道出古稀之年大兴土木的豪情。拆旧料、伐新材的细节描写,粮食钱财将尽的窘境,都真实记录了营建之艰辛。而"凉风八月高"的建造时节,"遗老斋"的命名,又暗示着超脱尘俗的隐逸情怀。百尺古桧、千竿翠竹的庭院景致,清颍甘泉的地理优势,共同构筑了理想的隐居环境。
二、生命韧性与佛禅境界 "谁言白发年"的反问,彰显老当益壮的生命力。诗人以佛陀(瞿昙)弟子自况,将营建过程视为修行,"所遇无不安"体现随遇而安的禅意。这种将日常劳作提升至精神修炼的写法,正是宋代文人特有的生活哲学。
三、家宅意象与心灵归宿 全诗以建筑空间为线索,从材料筹备、屋架搭建到厅堂落成,最终归于"无梦安眠"的圆满。新居不仅是物理居所,更是心灵归宿的象征。子女添置梁椽的细节,暗含家道传承之意,使隐逸情怀与天伦之乐自然融合。
此诗语言质朴却意蕴深厚,将营建琐事、自然景观、佛理禅思熔于一炉,展现了诗人晚年返璞归真的精神世界,是宋代文人"诗意栖居"的典型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