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贺铸
中夏昔屯否,代邦天所开。
鸿图属太武,不世英雄才。
南洗洛阳血,西荡长安灰。
毡车十万乘,略地驱风雷。
一苇济长淮,筑宫瓜步隈。
东邻拜牢饩,走使为婚媒。
云旗即归路,览胜此悲徊。
俯挥铁马鞭,顽石同陶坏。
划成四大字,屹栗阴虹摧。
沦精入崖壑,怒气羞蟠回。
茫茫六百年,风雨生莓苔。
伟迹寖销泯,威灵安在哉。
生存贵无上,零落等尘埃。
君为访古游,赋诗追七哀。
人生谁不尔,莫负手中杯。
《石佛山下叹兴亡》
【当代译文】 昔年中原多战乱, 北朝霸业天意裁。 雄图尽归拓跋焘, 绝世英主展雄才。 南征血洗洛阳城, 西讨焚尽长安街。 毡帐战车十万辆, 横扫山河风雷快。 芦苇渡淮如飞箭, 瓜步山前筑行台。 东国献礼求和睦, 遣使联姻巧安排。 旌旗指处即归途, 览胜怀古独徘徊。 挥鞭刻石留铁划, 顽石崩裂字崔嵬。 墨迹渗入千仞壁, 霸气犹令虹霓摧。 精气沉入深崖底, 余威犹使鬼神骇。 沧桑六百春秋过, 风雨侵蚀满苍苔。 丰功伟绩渐湮灭, 当年威灵今安在? 生前尊贵至极处, 死后零落同尘埃。 君今寻古登临处, 作诗追怀七子哀。 人生谁免此结局? 且尽手中酒一杯。
【深度赏析】 诗人此诗以雄浑笔触勾勒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的赫赫武功,又在历史长河中审视其霸业的虚幻。全诗呈现三重艺术境界:
一、铁马金戈的壮阔图景 诗人以"南洗洛阳血,西荡长安灰"的惊心动魄之笔,再现太武帝南征北战的雄姿。"毡车十万乘"的军容,"略地驱风雷"的气势,构成极具张力的战争画卷。特别是"一苇济长淮"的典故运用,既写实又写意,将军事行动诗化为神话般的壮举。
二、石刻沧桑的历史沉思 "俯挥铁马鞭"至"怒气羞蟠回"八句,形成全诗艺术高峰。诗人将太武帝鞭石题字的传说,升华为历史意志的具象化呈现。"顽石同陶坏"的惊人想象,使静态石刻获得动态美感,而"阴虹摧""羞蟠回"的夸张描写,更赋予历史遗迹以慑人魂魄的力量。
三、酒盏映照的生命顿悟 结尾六句完成从历史咏叹到人生感悟的升华。诗人以"莓苔"意象暗示时间力量,用"威灵安在哉"的反问击碎权力幻象。最终归结于"手中杯"的现世超脱,与李白"古来圣贤皆寂寞"异曲同工,体现宋代文人特有的历史虚无感与生命达观。
全诗在七言古体框架中,杂用"东邻拜牢饩"等散文句式,形成跌宕节奏。典故运用如盐入水,"七哀"之喻既指建安七子的悲怆,又暗含对一切历史悲剧的哀悯,展现诗人"雄奇俊爽"的独特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