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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贺铸
晨征念王事，驽驾烦屡叱。
既陟崔嵬高，稍辞丛薄密。
乌牛沾宿露，白鸟明初日。
清川舴艋迟，绿岸浮图出。
缅怀秣陵游，曾缀秦淮繂。
曳舄白下门，供香金粟室。
得闻四句偈，如奉三尺律。
损益非所知，婚嫁行且毕。
庶几追老庞，薄暮徼万一。
誓将迁枳根，待变江南橘。
晨光里的归途：诗人《晓登柏子冈回望金陵怀寄锺山泉禅师》的仕隐双重奏
晨光熹微中，一队车马艰难攀爬着山冈。"驽驾烦屡叱"——疲惫的马匹不断被鞭策，这个细节瞬间将我们带入诗人的清晨征程。这首《晓登柏子冈回望金陵怀寄锺山泉禅师》，表面看是一首纪行怀旧之作，实则暗藏着一个宋代士大夫对仕途与隐逸的深刻思考。
诗歌开篇即以"晨征念王事"点明此行性质——为公务奔波。诗人用"驽驾"自喻，暗示对自身仕途状态的不满。随着"既陟崔嵬高，稍辞丛薄密"的攀登过程，诗人的视线逐渐开阔，心境也随之变化。乌牛背上的宿露与白鸟羽翼间的晨光，构成清新明亮的画面，这种自然意象的转换，暗示着诗人从世俗烦扰向精神自由的过渡。
当诗人登高回望金陵时，"清川舴艋迟，绿岸浮图出"的景致引发了一连串回忆。秦淮河畔的游历、白下门的漫步、金粟室的供香，这些往昔片段如电影般闪回。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得闻四句偈，如奉三尺律"的表述，将佛门偈语与朝廷律令相提并论，暗示诗人心中宗教体验与仕宦生涯的同等分量。
"损益非所知，婚嫁行且毕"两句，透露了诗人对仕途得失的超然态度。诗人在此并非表达完全的遁世之心，而是展现了一种更为复杂的处世哲学——在履行世俗责任的同时，保持精神的独立性。"庶几追老庞，薄暮徼万一"借用庞德公晚隐的典故，表达了希望追随先贤、在暮年求得心灵解脱的愿望。
结尾"誓将迁枳根，待变江南橘"的比喻尤为精妙。枳橘之变典出《周礼》，本指环境改变导致物种变化，诗人借此表达改变生活环境的决心。但不同于一般的归隐宣言，这里的"誓将"与"待变"之间存在着时间差，暗示诗人并非立即弃官，而是计划在完成世俗责任后，逐步实现精神的转化。
这首诗的独特价值在于，它真实记录了一个士大夫在仕途奔波中的心灵轨迹。诗人没有简单地否定仕宦生活，也没有盲目赞美隐逸，而是坦诚展现了身处两种生活之间的复杂心态。清晨的跋涉成为人生旅程的隐喻，回望金陵的目光中既有眷恋，也有超脱的渴望。
在宋代士大夫普遍面临仕隐抉择的文化背景下，诗人这首诗提供了一种折中的智慧——在履行现实责任的同时培育精神自由，在世俗征程中保持超越性的视野。这种既入世又出世的生存智慧，或许正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最具持久生命力的精神遗产。
柏子冈上的晨光渐渐明亮，诗人的思绪从公务烦恼转向精神追求。当我们跟随他的目光回望金陵时，看到的不仅是一座城市的轮廓，更是一位传统文人在仕与隐、世俗与超越之间的心灵徘徊。这种徘徊本身，构成了中国古代士人最真实也最动人的精神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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