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贺铸
积潦际危堞,登临西照中。
苔衣罥白羽,槐荫悬青虫。
不浅胡床兴,无多团扇功。
目穷犹起羡,演漾一渔篷。
快哉亭的黄昏:诗人眼中的生命微光与存在之轻
积水映照危墙,我登高望远,正逢夕阳西下。苔藓如衣,缠挂着几片白色羽毛;槐树荫下,悬吊着青色的虫茧。这般景致,让我不禁想起胡床上的闲适兴致,又何必执着于团扇那微不足道的功用?纵使目力所及之处已尽收眼底,我仍不禁羡慕那远处水面上,随波荡漾的一叶渔舟。
诗人的这首《快哉亭朝暮寓目二首之二》,以极简的笔触勾勒出一幅黄昏登临图。诗人站在快哉亭上,眼前是积水映照下的城墙,夕阳西斜,苔藓上挂着羽毛,槐树下悬着虫茧。这些看似平凡的物象,在诗人笔下却获得了超越性的审美意义。
"积潦际危堞,登临西照中"开篇即营造出一种时空交错的意境。积水与城墙的并置,暗示着时间的流逝与历史的沉淀;而"西照"则点明了黄昏这一特定时刻,赋予画面以温暖而略带忧伤的光影效果。这种时空感的营造,为全诗奠定了沉思的基调。
中间两联"苔衣罥白羽,槐荫悬青虫"展现了诗人独特的观察视角。苔藓上的羽毛、树荫下的虫茧,都是极易被常人忽略的微小存在,却被诗人敏锐地捕捉并赋予诗意。这种对微小事物的关注,体现了宋代文人"格物致知"的审美取向,也暗示着诗人对生命脆弱性的思考——羽毛脱离了飞鸟,虫茧预示着生命的蜕变,都是转瞬即逝的存在状态。
"不浅胡床兴,无多团扇功"两句,透露出诗人的人生态度。"胡床"象征闲适,"团扇"代表实用,诗人似乎在说:我对闲适生活的兴致不浅,但对实用功能的追求不多。这种表态,与宋代文人追求"适意"的生活美学相契合,也反映了诗人本人淡泊名利的性格特点。
尾联"目穷犹起羡,演漾一渔篷"最为耐人寻味。诗人明明已经"目穷"——看尽了眼前景色,却仍然对远处的一叶渔舟心生羡慕。这"演漾"(随波荡漾)的渔舟,成为诗人内心向往自由的象征。在北宋党争激烈的时代背景下,这叶渔舟或许代表着诗人对远离政治纷争、回归自然本真的渴望。
诗人一生宦海沉浮,最终选择隐居苏州。这首诗创作于其晚年,字里行间透露出历经沧桑后的淡泊与通透。那些微小而脆弱的意象——羽毛、虫茧、渔舟,都成为诗人自身生命状态的隐喻。在黄昏的光线中,一切都被赋予了温柔而忧伤的色彩,这正是诗人诗歌的魅力所在:在最平凡的景物中发现最深邃的生命真谛。
当代读者面对这首诗,或许能从中获得某种启示:在这个追求效率与实用的时代,我们是否也需要偶尔停下脚步,像诗人那样,去关注那些微小而脆弱的美好?那些苔藓上的羽毛、树荫下的虫茧、水面上的渔舟,或许正是我们内心最真实的映照。诗人用他敏锐的诗心告诉我们:生命的诗意,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