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 元好问
王郎少年诗境新,气象惨澹含古春。
笔头仙语复鬼语,只有温李无他人。
天公著诗贫子身,子曾不知乃自神。
人閒不买诗名用,一片青衫衡霍重。
儿贫女富母两心,何论同袍不同梦。
入门唤妇不下机,泪子垢面儿啼饥。
君诗只有贫女谣,何曾梦见金缕衣。
外家翁媪日有语,嫁女书生徒尔为。
昆阳城下三更酒,醉胆轮囷插星斗。
一夕诗肠老蛟吼,十尺长人堕车走。
斫头不屈三万言,欲向何门复低首。
何人寿我黄金千,使君破镜飞上天。
《黄金行》现代文译文:
王郎年少诗风新,意境萧索蕴古春。 笔下仙言杂鬼语,除却温李无他人。 天赐诗才偏予贫,浑然不觉已通神。 世间不重诗名价,一袭青衫比山沉。 儿贫女富母偏心,同袍异梦怎相论? 入门唤妻织机忙,泪儿垢面哭饥肠。 君诗只道贫女苦,哪曾梦见金缕裳。 岳家翁媪常絮叨:"嫁女何苦配书生?" 昆阳城下三更饮,醉胆盘曲摘星辰。 一夜诗肠蛟龙啸,十尺巨人坠车奔。 砍头不屈三万言,更向谁门低首臣? 何人赠我千两金,助君破镜上青云。
赏析:
这首《黄金行》是诗人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之作,通过描写一位贫寒诗人的遭遇,深刻反映了金元之际文人的生存困境。全诗可分为三个层次:
首八句勾勒"王郎"形象,突出其诗才超群却贫寒潦倒的境遇。"仙语鬼语"的笔法,"温李"(温庭筠、李商隐)的比拟,展现其艺术造诣之高;而"青衫衡霍重"的对比,则凸显物质与精神的双重压力。
中八句转入家庭生活场景,通过"泪子垢面""唤妇不下机"等细节,展现寒士的家庭困境。特别以"贫女谣"与"金缕衣"的对比,外家翁媪的埋怨,揭示了当时"百无一用是书生"的社会现实。
末八句笔锋陡转,以"醉胆轮囷""老蛟吼"等雄奇意象,表现诗人的精神反抗。"斫头不屈"的决绝与"欲向何门低首"的彷徨形成张力,结尾"破镜飞上天"的奇想,既是对现实的超越,也暗含对知音难遇的慨叹。
全诗在艺术上融合了李贺的奇崛与杜甫的沉郁,通过贫富对比、现实与理想的冲突,塑造了一个怀才不遇的诗人形象,堪称金元之际寒士诗歌的代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