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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文天祥
岁除破衣裳，夜半刺针线。
游子长夜思，佳人不可见。
草枯稚驴吼，灯暗饥鼠现。
深室闭星斗，轻裘卧风霰。
大化忽流斡，浩劫荡回转。
冠屦失其位，侯王化畸贱。
弓戈叱奇字，刀锯摧（左弁右页）弁。
至性讵可迁，微躯不足恋。
真人坐冲漠，死生一乘传。
日月行万古，神光索九县。
《己卯岁除》现代文译文：
除夕夜缝补着破旧衣裳， 深更半夜还挑灯走线忙。 漂泊游子整夜思念故土， 心中佳人却难相见一场。 枯草丛中幼驴饥饿嘶吼， 昏暗灯下饥鼠来回游荡。 幽闭的屋室隔绝了星斗， 单薄衣裘卧听风雪敲窗。 天地造化忽然颠倒轮转， 巨大劫难使乾坤动荡。 官帽朝靴失去原有位置， 王侯将相沦为卑贱模样。 刀枪逼迫写那屈辱文字， 刑具摧残着忠臣的冠裳。 崇高气节岂能够改变？ 卑微身躯不值得留恋。 得道真人静观天地苍茫， 生死不过是一次轮转。 日月运行见证万古兴衰， 精神光辉将照耀九州四方。
赏析：
这首《己卯岁除》是诗人在狱中度过除夕时所作，集中体现了诗人崇高的民族气节。全诗以"岁除"为时间节点，通过三个层面展现诗人的精神世界：
一、现实困境的具象描写 开篇四联以白描手法刻画囚徒生活的艰辛：缝补破衣、思念亲人、饥鼠相伴、风雪侵体。这些细节构成一幅凄凉的狱中岁暮图，但"深室闭星斗"一句暗示诗人精神并未被牢笼禁锢。
二、时代巨变的深刻反思 中间六联转入对宋元易代的历史思考。"大化流斡"、"浩劫回转"等意象，既写朝代更迭的剧烈，更凸显诗人对气节的坚守。"至性讵可迁"堪称全诗警句，彰显其宁死不屈的意志。
三、精神境界的终极超越 末四联以道家"真人"意象作结，将个人生死置于宇宙运行中观照。"日月行万古"与开篇的"岁除"形成时空呼应，表明诗人的精神追求已超越一时一地的困境，达到与天地同辉的境界。
诗中"刺针线"与"叱奇字"、"稚驴吼"与"刀锯摧"等意象群的强烈对比，构成了物质困顿与精神崇高的双重变奏。诗人以囚徒之身写就的这首诗，最终完成了从肉体受难到精神涅槃的升华，是其"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又一艺术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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