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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文天祥
昔时张叔夜，统兵赴勤王。
东都一不守，羸马迁龙荒。
适过白沟河，裂眦须欲张。
绝粒不遄死，仰天扼其吭。
群臣总奄奄，一土垂天光。
读史识其他，抚卷为凄凉。
我生何不辰，异世忽相望。
皇图遘阳刀，天堑满飞堭。
引兵诣阙下，捧土障澜狂。
出使义不屈，持节还中郎。
六飞独南海，金钺将煌煌。
武侯空威心，出狩惊四方。
吾属竟为虏，世事吁彼苍。
思公有奇节，一死何慨慷。
江淮我分地，我欲投沧浪。
沧浪却不受，中原行路长。
初登项籍宫，次览刘季邦。
涉足河与济，回首嵩与恒。
下车抚梁门，上马指楼桑。
戴星渡一水，惨淡天微茫。
行人为我言，宋辽此分疆。
悬知公死处，为公出涕滂。
恨不持束刍，徘徊官道傍。
我死还在燕，烈烈同肝肠。
今我为公哀，后来谁我伤。
天地垂日月，斯人未云亡。
文武道不坠，我辈终堂堂。
《白沟河》现代文译文：
当年张叔夜率军勤王的景象， 东京失守后瘦马奔向荒凉。 途经白沟河时怒目圆睁欲裂， 绝食求死未成仰天扼住喉嗓。 满朝文武皆萎靡不振， 唯他如星辰照亮穹苍。 读史至此掩卷长叹， 不禁为这悲壮热泪盈眶。
偏我生在这不幸时代， 却与古人隔世相望。 皇城遭劫如烈日焚刀， 天险要塞尽插敌幢。 我曾率军拱卫宫阙， 捧土欲挡滔天巨浪。 出使元营誓不屈服， 持节归来更显刚强。 帝王南渡偏安一隅， 我执金钺志在光复家邦。 纵有诸葛武侯的雄心， 终难挽这倾覆四方。 我们终究沦为俘虏， 只能向苍天发出悲怆。
想张公这般奇伟气节， 慨然赴死何等豪壮！ 本欲归隐江淮故地， 或学屈原投奔沧浪。 但沧浪不肯收留我， 中原之路仍漫长。 先登项羽旧日宫殿， 再访刘邦起兵之邦。 踏过黄河与济水， 回望嵩岳与恒山苍茫。 下马抚摸大梁城门， 上马遥指楼桑故乡。 披星渡河时天色惨淡， 行人告诉我此处曾是宋辽界疆。 早知张公殉国之地， 不禁为他泪落千行。 恨不能捧一束青草， 徘徊在这古道旁。 我终将死在燕地， 肝胆相照同此烈肠。 今日我为张公哀伤， 来日谁人为我断肠？ 但见日月永悬天地， 忠魂从未真正消亡。 文武大道永不湮灭， 我辈终将气宇轩昂。
赏析：
这首长诗展现了诗人对北宋名臣张叔夜的深切追怀与自己誓死报国的坚定信念。全诗以"古今对话"为脉络，通过三个层次展开：
其一，追忆张叔夜勤王殉国的壮烈事迹，以"裂眦须欲张"、"仰天扼其吭"等细节描写，突显其忠烈气概。诗人读史至此"抚卷为凄凉"，实为借古抒怀。
其二，转入自身遭遇的抒写，从"皇图遘阳刀"到"持节还中郎"，暗含自己抗元护国的经历。用"武侯空威心"的典故，表达壮志难酬的悲愤。
其三，通过地理意象的铺陈，从江淮到燕地，从项羽宫到楼桑，构建出一个精神漫游的图景。"戴星渡一水"的孤绝与"行人指疆界"的沧桑，将个人命运与家国兴亡紧密相连。
艺术上，诗人善用对比手法，群臣的"奄奄"与张叔夜的"天光"形成强烈反差。典故运用自然贴切，"沧浪"既指隐居之志，又暗含屈原之忠。结尾"文武道不坠"的宣言，使全诗在悲怆中升华出刚健之气，体现了诗人诗歌"沉郁顿挫，忠愤填膺"的典型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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