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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郑愁予
无声地汇流着，在一一二月的雨天
是我们臂上的静脉的小青河
一环环的漩涡，朵朵地跳出来
跳出你开着南窗的，心的四房室
而我底————
我正忙於打发，灰尘子常年的座客
以坦敞的每个角落，一一安置你的摆设
啊，那小巧的摆设是你手制的
安闲地搁在，那两宅心舍的，那八间房室
静脉里的雨季
雨在落，一二月的雨，无声地汇流。它们不是雨，是我们臂上蜿蜒的静脉，青色的小河。我看见漩涡，一环环的，从皮肤下浮现，像某种隐秘的讯号，朵朵跳出来。
这些漩涡跳向南方，跳进你敞开的窗——那扇朝南的窗后，是你的心，四间房室。我数过，在某个失眠的夜晚，当月光把你的睫毛投影在墙上，像四扇门的钥匙。
而我，我在做什么？我在驱赶灰尘。这些微小的常客，年复一年占据我的角落。我敞开每个柜门，每道缝隙，让风穿过。我在安置——你的手作，那些小巧的摆设。陶土还留着你的指纹，我认得那弧度，像认得你无名指第二个关节的弯曲。
两座心房，八间房室。医学上说，人只有四个心腔。但爱总是擅自扩建，擅自打通墙壁。你的陶偶坐在我的书架上，在我的床头柜，在浴室的镜前。它们安静得像在等待什么，或许是在等雨季过去，等静脉里的河流停止涨潮，等我们学会用另一种语言交谈——不是词语，是那些无声汇流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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