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 郑愁予
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
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
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了
念此际你已回到滨河的家居
想你在梳理长发或是整理湿了的外衣
而我风雨的归程还正长
山退得很远,平芜拓得更大
哎,这世界,怕黑暗已真的成形了……
你说,你真傻,多像那放风争的孩子
本不该缚它又放它
风争去了,留一线断了的错误
书太厚了,本不该掀开扉页的
沙滩太长,本不开该走出足印的
云出自山谷,泉水滴自石隙
一切都开始了,而海洋在何处
「独木桥」的初遇已成往事了
如今又已是广阔的草原了
我已失去扶持你专宠的权利
红与白揉蓝与晚天,错得多美丽
而我不错入金果的园林
却恶入维特的墓地……
这次我离开你,便不再想见你了
念此际你已静静入睡
留我们未完的一切,留给这世界
这世界,我仍体切的踏著
而已是你底梦境了……
《赋别》的现代文诠释与诗性解构
在诗人《赋别》的抒情空间里,我们遭遇了一场充满现代性张力的告别仪式。诗人以"风、雨、夜晚"构建的离别场景,不是简单的环境描写,而是将自然元素转化为情感符号的现代诗学实践。当"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时,物理距离的拉开同时完成了心理距离的确认,这种双重分离的意象处理展现了现代人特有的孤独体验。
诗中"梳理长发"与"整理湿衣"的细节想象,暴露出抒情主体对客体世界的执着凝视。这种凝视不是单向的,它同时折射出诗人自我镜像的破碎——"风雨的归程还正长"暗示着精神漂泊的永恒状态。当"山退远"而"平芜拓大"时,空间感知的变形实则是内心荒芜的客观对应物,这种主客交融的表现手法极具现代意识流特征。
"放风筝的孩子"这一隐喻体系值得深究:风筝线作为羁绊的象征,其断裂既意味着解脱,也宣告着关系的终结。诗人通过"书页"、"足印"等意象的否定式表达("本不该"),构建出存在主义式的生存困境——每个选择都导向错误,每个开始都注定遗憾。这种对生命偶然性与荒诞性的认知,使诗歌获得深刻的哲学维度。
在时空的错位中,"独木桥"与"草原"形成微型叙事,爱情的专属性("扶持你专宠的权利")被解构为现代人际关系的流动性。色彩意象的并置("红与白揉蓝与晚天")不仅是视觉的狂欢,更暗示着情感价值的混乱与重组。诗人刻意避开"金果的园林"而选择"维特的墓地",这一价值取向暴露出浪漫主义在现代语境中的悲剧性转化。
终章"这世界,我仍体切地踏著/而已是你底梦境了"构成惊人的抒情反转。当现实成为他人的梦境,主体性便被彻底悬置,这种后现代式的认知颠覆,使告别从具体事件升华为存在的普遍境况。诗人通过精致的意象炼金术,将个人化的离别体验转化为对现代人精神处境的普遍观照,在抒情传统中注入了深刻的现代性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