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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郑愁予
当长夜向黎明陡斜
其不禁渐渐滑入冥思的
是惘然伫候的召魂人
在多骑楼的台北
犹须披起鞍一样的上衣
我已中年的躯体畏惧早寒
星敲门 遄访星 皆为携手放逐
而此夜惟盼你这菊花客来(注)
如与我结伴的信约一似十年前
要遨游去(便不能让你担心)
我会多喝些酒 掩饰我衰竭的双膝
但晨空澹澹如水
那浮著的薄月如即溶的冰
(不就是骑楼下的百万姓氏!)
但窄门无声 你不来
哎哎 我岂是情怯於摒挡的人
(注)杨唤生於菊花岛
《魂约未至的黎明独白》
赏析: 这首诗以台北骑楼为背景,构建了一个介于冥界与人间的召唤空间。诗人用"陡斜"形容长夜向黎明的过渡,将时间具象化为可测量的斜坡,而"滑入冥思"的动作暗示了意识的坠落感。"鞍一样的上衣"这个奇特意象,既道出中年肉身的负重,又暗喻随时准备启程的骑手姿态。
诗中存在三重时空对话:星与星的对访是宇宙尺度的放逐,十年前的遨游约定是记忆中的青春契约,而此刻薄月将融的晨空则是现实的冷澈映照。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骑楼下的百万姓氏"这句,将个人招魂仪式突然拓展成城市集体的生命图景,使私密的等待获得史诗般的回响。
现代文译文: 当黑夜倾斜着滑向黎明 那个不由自主陷入沉思的 是茫然伫立的招魂者 在骑楼林立的台北街头 仍要披上马鞍般厚重的外套 我中年的身体已惧怕清晨寒意 星星叩访星星 都是被放逐的同伴 今夜只等待你这菊花之客到来 像十年前与我立下的同行誓约 说要一起去远方流浪 (所以不能让你看出破绽) 我会多饮几杯 遮掩颤抖的双膝 可晨空淡得像一汪清水 浮着的瘦月像正在融化的冰 (那不就是骑楼下芸芸众生的名字!) 但窄门寂静 你没有出现 唉唉 我岂是怯于收拾行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