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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 郑愁予
月光流著,已秋了,已秋得很久很久了
乳的河上,正凝为长又长的寒街
冥然间,儿时双连船的纸艺挽臂漂来
莫是要接我们同去!去到最初的居地
你知道,你一向是伴我的人
迟迟的步履,缓慢又确实的到达:
啊,我们已快到达了,那最初的居地
我们,老年的夫妻,以著白发垂长的速度
月光流著,已秋了,已是成熟季了
你屡种於我肩上的每日的栖息,已结实为长眠
当双连的纸艺复平,你便在我的右边隐逝了
我或在你的左边隐逝,那时
落蓬正是一片黑暗,将向下,更下
将我们轻轻地覆盖
《银镰收割的归途——诗人<右边的人>生命终章解析》
月光在诗中化作液态时间,"已秋了很久很久"的复沓句式将暮年感具象为连绵的霜色。乳白色河面凝结成寒街,这个超现实意象巧妙嫁接生命终点与童年记忆——纸艺双连船既是冥河渡舟,又是时光溯流的载体。诗人以"最初的居地"指代生命本源,白发垂落的速度与月光流速形成奇妙共振,将衰老过程物化为可观测的物理现象。
"每日的栖息"在肩头结出长眠之果,这个农耕隐喻将夫妻日常升华为生命循环的仪式。纸船平复的瞬间,右边之人隐逝的方位暗示着传统"男左女右"的葬仪习俗。最终黑暗如蓬草垂落,轻盈的覆盖姿态消解了死亡的沉重,完成从"乳的河"到"落蓬"的意象闭环。
全诗以月光为经,纸船为纬,编织出横跨六十年的时光锦缎。当双连船载着老夫妇返回生命原点,诗人用东方美学特有的含蓄,将死亡叙述为秋收后的归仓仪式。那些缓慢确凿的脚步,恰似他诗歌中一贯的节奏——在迟暮中走出庄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