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辛弃疾
淳熙己亥,自湖北漕移湖南,同官王正之置酒小山亭,为赋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斜阳烟柳中的家国愁思——诗人<摸鱼儿>深层解读》
这首写于淳熙六年(1179年)的词作,表面是惜春词,内里却浸透着诗人对南宋国运的深沉忧虑。时年四十岁的词人正从湖北转运副使调任湖南,仕途的辗转让他对朝廷的摇摆政策有了更深的体悟。
上阕以"风雨送春"起兴,构建了一个风雨飘摇的暮春景象。"更能消几番风雨"的诘问,暗喻南宋政权在内外交困中还能经受多少打击。"画檐蛛网"的意象尤为精妙,既写实景,又暗指那些如蛛网般纠缠不清的朝堂纷争,词人如同被困蛛网的飞絮,徒劳挣扎。
下阕用陈皇后千金买赋的典故,道尽忠臣被谗的悲愤。"玉环飞燕"的警示,既是对当权者的当头棒喝,也透露出词人对历史兴亡的透彻认知。结尾"斜阳烟柳"的意境,将个人的失意与国家的危殆融为一体,那渐渐西沉的落日,何尝不是南宋王朝的写照?
诗人将政治隐喻完美融入传统词牌,开创了豪放词的新境界。词中"怨春不语"的无奈,"闲愁最苦"的慨叹,都是对那个时代的深刻记录。这首词之所以动人,正在于它将个人命运与国家命运紧密交织,让读者在优美的词句中,感受到一个爱国志士的赤子之心。
现代文译文: 淳熙六年,我从湖北转运副使调任湖南,同僚王正之在小山亭设宴饯行,因而写下这首词。
还能经得起几番风雨摧残?匆匆间春天又要离去。怜惜春光总怕花儿开得太早,更何况眼前落红满地。春天啊你且留步。听说芳草已长到天涯,阻断你的归路。怨恨春天始终沉默不语。算来只有画檐下的蛛网最为殷勤,整日里粘惹着飘飞的柳絮。
想起长门宫的往事,约定的佳期又被延误。美丽的容颜总会遭人嫉妒。纵使千金买得司马相如的辞赋,这一腔深情又能向谁倾诉?你们且莫得意起舞!难道没看见杨玉环、赵飞燕都化作了尘土?无端的愁绪最是折磨人。不要去倚靠那高楼栏杆,你看那将落的夕阳,正斜照在令人断肠的烟柳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