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曾巩
麻姑石坛起云雾,常意已极高峰颠。
岂知造化有神处,别耸翠岭参青天。
长松桀柏枝嵬砢,中画一道如流泉。
林风飕飕满丘壑,山鸟嘲哳凌飞烟。
山腰古亭豁可望,下见秋色清无边。
忽惊阴崖势回合,中抱幽谷何平圆。
初谁凿险构楼观,更使绕舍开芝田。
令人到此毛骨醒,欲构老笔丹青传。
羌夷干戈今未解,天地疮痏谁能痊。
大厦栋梁置沙莽,肯复顾眄桷与椽。
吾徒于时直何用,欲住未得心茫然。
《丹霞洞》现代文译文:
麻姑石坛升起缥缈云雾,本以为已至最高峰巅。谁知造物主另有神妙,另有翠绿山岭直插云天。古松怪柏枝干盘曲嶙峋,山间划出一道流泉白练。林间风声飕飕响彻山谷,山鸟鸣叫穿透飞烟。山腰古亭豁然可见,俯瞰秋色清澈无边。忽惊觉幽暗山崖环抱,其中竟藏着平坦圆润的谷田。最初是谁在险处开凿楼观?更让屋舍四周长出灵芝仙田。到此令人神清气爽,恨不能提笔绘就传世画卷。可叹边疆战事至今未平,天地间的创伤谁能治愈?栋梁之材被弃于荒漠,谁还会在意那些椽木碎屑?我们生逢此时究竟有何用?想留下却不得,心中一片茫然。
赏析:
诗人这首《丹霞洞》以"游观—感悟"的双重结构,展现了宋代文人特有的山水审美与家国情怀。全诗可分为三个艺术层次:
其一(前十二句)以移步换景之法,勾勒丹霞洞的奇幻景观。开篇"麻姑石坛"的仙道意象与"造化有神"的惊叹,奠定超脱尘世的基调。诗人运用"嵬砢""飕飕""嘲哳"等生僻词汇描摹山形水态,赋予景物以嶙峋质感。其中"阴崖回合"与"幽谷平圆"的对比,暗含道家阴阳相生的哲思。
其二(中间四句)笔锋突转,由自然奇观联想到人力经营。"凿险构楼"与"绕舍芝田"的典故,暗喻文人理想中的耕读境界。"毛骨醒"三字精妙,既写山间寒气透骨,又喻精神为之一振。
其三(末八句)抒发现实忧思,形成强烈反差。"羌夷干戈"直指边患,"大厦栋梁"喻人才埋没,连用"疮痏""沙莽"等惨烈意象。结尾"欲住未得"的茫然,道出北宋文人面对内忧外患时的典型心态——既有林泉之志,又难释家国之忧。
全诗在七言古体框架中融入散文句法(如"初谁凿险构楼观"的设问),山水描写兼具韩愈的奇崛与柳宗元的清冷,而忧患意识则近杜甫沉郁。这种将地理发现、艺术冲动与社会批判熔于一炉的写法,体现了诗人作为古文大家的独特诗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