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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 宋濂
横塘风断愁红浅，旧燕衔春春信满。
鹤驭遥空不可攀，绣扆斜张香梦懒。
暖萧不到茱萸帐，宝露空薄五云盌。
风前白鬓几人悲，万里青蘋一时晚。
铜仙含泪辞青琐，渺渺空嗟西日短。
弱川无力不胜肮，骑龙难到白云乡。
玉棺琢成已三载，欲葬神仙归北邙。
仙凡永隔的哀歌：诗人《皇仙引》的生命叩问
横塘风过，残红零落；旧燕归来，春意满园。诗人在《皇仙引》开篇便以两组鲜明意象，构筑起一个充满张力与矛盾的世界。这十四行诗句，表面吟咏仙家之事，实则暗藏对生命本质的深刻思考。诗人以仙凡永隔为喻，道出了人类面对生命有限性的永恒困惑与悲叹。
"鹤驭遥空不可攀"与"绣扆斜张香梦懒"形成天上人间的鲜明对比。仙鹤高飞，凡人难及；绣帐低垂，慵懒如梦。诗人在此运用"鹤驭"这一道教意象，暗指成仙飞升的终极理想，却又以"不可攀"三字道尽凡尘之躯的局限。而"香梦懒"的描写，则暗示世俗生活的短暂与虚幻。这种对比手法贯穿全诗，成为诗人表达生命焦虑的核心方式。
"暖萧不到茱萸帐，宝露空薄五云盌"二句，通过仙界物象的虚化处理，展现求仙之途的渺茫。茱萸帐、五云盌本为仙家器物，却因"暖萧不到"、"宝露空薄"而失去神异色彩。诗人在此暗讽求仙问药的虚妄——即便拥有仙家器物，凡人终究难逃生死大限。这种对长生之术的怀疑态度，在明代文人中颇具代表性，反映了理性精神在仙道信仰中的觉醒。
"风前白鬓几人悲，万里青蘋一时晚"突然将视角拉回人间现实。白发悲风，青蘋向晚，诗人以极简笔墨勾勒出生命老去的凄凉图景。"几人悲"与"一时晚"的表述，既是个体体验，又是普遍命运。诗人在此展现出对时间流逝的敏锐感知，以及面对生命有限的无力感。这种时间意识，正是中国文人面对死亡焦虑时的典型反应。
"铜仙含泪辞青琐，渺渺空嗟西日短"二句，以拟人手法赋予铜仙人性情感。道教中的铜人形象本应超脱尘世，此处却"含泪"慨叹，暗示即使神仙亦难逃时间法则。诗人借此表达：在永恒的时间面前，一切生命形态都显得脆弱短暂。这种对生命有限性的认识，已经超越了单纯的仙凡对比，上升为对存在本质的哲学思考。
"弱川无力不胜肮，骑龙难到白云乡"以神话意象继续深化主题。弱水载不动舟楫，乘龙难至仙乡，这些意象群共同构成了一道阻隔凡尘与仙界的无形屏障。诗人在此揭示了一个残酷真相：人类超越生命局限的愿望，终究难以实现。这种清醒认知，使诗歌脱离了单纯的道教玄想，具备了深刻的现实意义。
结尾"玉棺琢成已三载，欲葬神仙归北邙"二句尤为震撼。北邙山作为着名墓地，向来是凡人长眠之所，此处却要"葬神仙"，形成强烈反讽。玉棺虽美，终为葬具；神仙虽贵，难逃一死。诗人以这种极端对比，彻底消解了仙凡界限，道出死亡面前众生平等的终极真相。
《皇仙引》的艺术魅力，正在于这种层层递进的生命叩问。诗人从仙凡对比入手，经由时间感知的抒发，最终抵达对死亡本质的直面。全诗意象繁复而脉络清晰，语言瑰丽而思想深刻，展现了明代文人面对生命课题时的复杂心态——既有对长生久视的向往，又有对生命有限的清醒；既有道教思想的痕迹，又有人文理性的光芒。
在明代特定的历史语境下，诗人通过这首诗完成了对生命意义的独特探索。他既继承了传统文人对仙道题材的书写方式，又注入了个人对生死问题的深刻思考。这种探索，使《皇仙引》超越了单纯的游仙诗范畴，成为一首关于人类普遍命运的生命诗篇。诗中那种对生命短暂的悲叹与对永恒的渴望，至今仍能引发读者的强烈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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