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宋濂
溪色涵膏绿,溶漾正堪餐。
十步九还辟,清芬袭肺肝。
渚牙既戢戢,岸花亦戋戋。
洁沤近宜狎,贲鲂清可扪。
流念梁陈际,甲第绕其堧。
南澨绮钱结,北津铜纲繁。
倒景侵寥旷,蒸气湿铅丹。
有时作清游,肃舲输轩尊。
泛爵溢朱组,簉筵到弹冠。
荆偈逞妍曲,秦艳发清弹。
唯恐悬象堕,不忧芳年单。
繁华随逝水,崇替起哀叹。
黄鸟背人飞,响入华林园。
《晚步青溪上》现代文译文:
青溪的水色含着膏玉般的碧绿, 波光荡漾正可掬饮品尝。 十步行走九次驻足, 清冽芬芳沁透五脏。
沙洲新芽已密密簇聚, 岸边野花也点点绽放。 洁净的漩涡近处宜亲近, 斑斓的鲂鱼清浅可触摸。
思绪流向梁陈旧事时, 豪门宅第环绕着河岸。 南岸水边系着彩绳画舫, 北岸渡口布满铜锁官船。
倒映的天光侵入空旷, 蒸腾的水汽湿润朱砂。 偶有雅士来此清游, 整肃的船队输给轩车尊贵。
泛着酒爵溢出朱绶, 陪席直至弹冠相庆。 楚地歌谣竞献艳曲, 秦楼乐伎拨弄清音。
只恐悬挂的星象坠落, 不忧青春年华孤单。 繁华随流水消逝, 兴衰更迭引发哀叹。
黄鹂背向人群飞去, 鸣声没入华林御苑。
赏析:
这首长诗展现了诗人作为明初重臣特有的历史纵深感和政治敏感度。诗人以"青溪"为时空坐标,通过三个层次展开:
一、自然审美层面(1-8句) 运用"膏绿""清芬""洁沤"等意象,构建出明净澄澈的感官世界。"戢戢""戋戋"的叠词使用,既描摹景物形态,又暗含对微小生命的珍视。诗人以理学家的眼光,将自然秩序与道德秩序相统一。
二、历史反思层面(9-20句) 通过"梁陈际"的时空定位,展开六朝兴亡的沉思。"铜纲""铅丹"等宫廷意象与"清游""泛爵"的宴乐场景并置,形成华丽与虚无的张力。其中"悬象堕"典出《尚书》,喻指政权倾覆的隐忧。
三、政治隐喻层面(21-24句) 尾联"黄鸟背人飞"化用《诗经》"黄鸟黄鸟"篇,暗喻士人疏离。华林园作为南朝皇家园林,其回声象征着历史教训的延续。诗人在此完成从自然观察到政治警示的升华,体现其"文以载道"的文学观。
全诗以水为脉,将视觉(绿)、嗅觉(芬)、触觉(扪)等多重感官体验,与历史纵深、政治隐喻熔铸一体,形成沉郁顿挫的美学风格。在明初严酷的政治环境下,这种借古讽今的写法,既保持了诗人的政治操守,又展现了其"开国文臣之首"的艺术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