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袁宏道
刻凤含鱼吐春燄,只拟蓬莱天上见。
绿绨方底散青烟,一朝别却宫云面。
不照明珰翠步摇,书帷自剪读《离骚》。
捍拨春雷罢不闻,细雨珠花滴小槽。
韩家灯檠夜相伴,离离朱粉烟黄卷。
瓦瓶石臼竹方床,上有罗文折角砚。
莫道不如宫里时,高斋守尽兰心茜。
邯郸才人嫁厮养,犹胜闭置閒宫殿。
柏梁宴罢霞成堆,昆明池底夜珠来。
红膏自膻不得近,阿监但扫沉香灰。
汗花凝滴雪珠腻,蜀葵粉湿青虫醉。
一石酒尽尚留髡,扇婢瓮儿烂熳睡。
烛龙传语九微光,输尽婪杯老閒吏。
《宫烛遗韵:一场明代文人的精神突围》赏析
这首七言古诗以"宫烛"为诗眼,展开了一场精妙的精神漫游。诗人通过宫烛这一宫廷器物,构建了多重意象空间:开篇"刻凤含鱼"的华美宫烛象征着虚幻的蓬莱仙境,而"绿绨方底散青烟"的消散过程,暗示着诗人与宫廷荣华的诀别。诗中"书帷自剪读《离骚》"的细节,将外在器物之美转化为内在的精神追求,形成强烈的意境转换。
艺术手法上,诗人运用了丰富的意象群:从"明珰翠步摇"的宫廷奢华,到"瓦瓶石臼竹方床"的文人清趣;从"柏梁宴罢霞成堆"的宫廷盛景,到"扇婢瓮儿烂熳睡"的闲适生活。这些意象通过对比蒙太奇的手法,展现了诗人价值取向的转变。诗中"捍拨春雷罢不闻"的听觉空白与"细雨珠花滴小槽"的细微声响,构成了精妙的感官对照。
在情感表达上,诗歌呈现出由外而内、由物及人的升华轨迹。"莫道不如宫里时"的直抒胸臆,到"高斋守尽兰心茜"的精神坚守,最终抵达"输尽婪杯老閒吏"的超然境界。这种情感流动与明代中后期文人"性灵说"的审美追求深度契合,展现了诗人对精神自由的执着追寻。
现代文译文: 雕凤衔鱼吐出春日的火焰,这般景象原只该在蓬莱仙境得见。 绿绸包裹的方座散着青烟,转瞬间便告别了宫阙云烟。 不再映照明珠翡翠的步摇,我自剪烛在书帷中品读《离骚》。 拨动琴弦的春雷声已远去,唯闻细雨般烛泪滴落铜盘。 韩愈式的灯架夜夜相伴,朱砂墨香熏黄了书卷。 陶瓦瓶、石药臼、竹方床,上面搁着罗纹砚台已磨缺了边。 莫说不如宫中岁月奢华,这书斋守住的是兰草般的赤诚。 邯郸的才女下嫁平民,犹胜被闲置在冷清宫苑。 柏梁台宴散后朝霞堆积,昆明池底升起夜明珠光。 胭脂膏香反成浊气难近,宦官只知打扫沉香灰烬。 汗珠凝结如雪粒般晶莹,蜀葵花粉沾湿了醉卧的青虫。 一石酒饮尽宾客犹在,执扇婢女和捧瓮童仆睡得正浓。 烛龙传递着九微灯的密语,都输给了这贪杯的老闲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