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
[明] 袁宏道
道病犹疑谑，那知毕竟非。
命轻殉粉黛，形老惫甘肥。
事业凭唇立，家园信手挥。
分身冲酒阵，一笑解愁围。
黑白人人是，恩仇面面辉。
牢笼心入窍，轻巧语当机。
望节朝团社，闻歌夜款扉。
乍来乾鹊喜，忽去饱鹰飞。
六月绫纹裤，三冬葛缕衣。
预愁酤少值，不畏室啼饥。
面古堪描画，耳顽耐刺讥。
甑中无糁粒，袖里有珠玑。
世法猿愁槛，欢场马脱鞿。
醉犹喧夜月，死不待朝曦。
破屋遮遗荐，寒蒿倚素帏。
一城俄冷落，四众半歔欷。
在在盘飧减，门门笑语稀。
襟怀诗客尽，气运酒家微。
貌熟人频梦，名轻鬼不威。
鸳亡魂宛娈，蝶死蜕芳菲。
猫胜西邻叟，黄金带不归。
《长律哭王回》赏析
【艺术特色】 此诗以"哭"为骨，却以"笑"为表，形成强烈反差。诗人采用"逆笔写哀"的手法，通过追忆王回生前的豪放不羁（"醉犹喧夜月"）、洒脱超然（"欢场马脱鞿"），反衬出斯人已逝的痛楚。诗中"六月绫纹裤，三冬葛缕衣"等生活细节的白描，与"甑中无糁粒，袖里有珠玑"的对比修辞，塑造出一个不拘礼法却内藏锦绣的狂士形象。结尾"鸳亡魂宛娈，蝶死蜕芳菲"的比兴手法，将死亡升华为凄美的生命蜕变。
【情感脉络】 全诗情感跌宕如九曲回肠：首联"道病犹疑谑"的错愕→"命轻殉粉黛"的怜惜→"事业凭唇立"的追慕→"死不待朝曦"的痛惜→"一城俄冷落"的寂寥→终至"黄金带不归"的永诀。诗人以酒徒视角写生死（"分身冲酒阵"），以市井语言诉衷情（"猫胜西邻叟"），在戏谑中见沉痛，在琐碎处显深情。
【思想价值】 此诗突破传统悼亡诗的庄重范式，通过"黑白人人是，恩仇面面辉"的辩证思考，展现晚明士人对生死的新认知。王回"形老惫甘肥"却"袖里有珠玑"的形象，实则是诗人对"性灵说"的诗化实践——在世俗生活中见真性情，于放浪形骸处得大自在。
现代文译文： 原以为他说生病是在玩笑，谁知竟成永诀。他一生为红颜轻掷性命，年老体衰仍贪恋美酒肥甘。靠三寸不烂之舌闯荡事业，把万贯家财随手散尽。能在酒宴间分身应对，一个笑容就化解愁绪。看世人非黑即白，待恩怨两面生辉。心思玲珑如入七窍，妙语连珠总合时机。节日里张罗诗社聚会，深夜闻歌便开门迎客。像喜鹊突然带来欢欣，又如饱食的鹰隼倏然远逝。六月天还穿着绫罗裤，三九寒天偏披葛麻衣。担心买酒钱不够，却不怕家里揭不开锅。面容古朴似可入画，耳朵顽固经得起嘲讽。锅里常常没有米粒，袖中永远藏着锦绣文章。像困在笼中的猿猴厌倦世俗礼法，如脱缰野马纵情欢场。醉后还在月下喧闹，死亡却不等黎明到来。破屋里草席覆盖遗体，素白帐帷倚着枯蒿。整座城忽然变得冷清，半数人都在低声啜泣。家家饭桌上的菜肴减少，户户门前的笑语稀落。诗人的襟怀从此绝迹，酒肆的运道就此衰微。熟悉的容貌频频入梦，微薄的名声连鬼都不惧。像鸳鸯死去精魂依然缠绵，似蝴蝶亡故留下芬芳躯壳。比西邻老叟多活几载，终究带不走黄金万两。
微信扫一扫
袁宏道诗词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