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 张养浩
蔬圃莲池药阑,石田茅屋柴关。俺这里花发的疾,溪流的慢,绰然亭别是人间。对着这万顷风烟四面山,因此上功名意懒!
班定远飘零玉关,楚灵均憔悴江干。李斯有黄犬悲,陆机有华亭叹,张柬之老来遭难。把个苏子瞻长流了四五番,因此上功名意懒!
昨日颜如渥丹,今朝鬓发斑斑。恰才桃李春,又早桑榆晚,断送了古人何限?只为天地无情乐事悭,因此上功名意懒!
郭子仪功威吐蕃,李太白书骇南蛮。房玄龄经济才,尉敬德英雄汉,魏徵般敢言直谏。这的每都不满高人一笑看,因此上功名意懒!
苫茅屋白云数间,睡芸窗红日三竿。远近村,高低涧,把人我是非遮断。阆苑蓬莱咫尺间,园此上功名意懒!
万言策长沙不还,六韬书云梦空叹。只为他进身的疾,收心的晚,终不免有许多忧患。见了些无下梢从前玉笋班,因此上功名意懒!
笔砚琴书座间,松筠梅菊江于。欢有余,春无限,绰然亭只疑在天上。万事无心一钓竿,因此上功名意懒。
【寄阅世道人侯和卿】披一领熬日月耐风霜道袍,系一条锁心猿拴意马环绦。穿一对圣僧鞋,带一顶温公帽,一心敬奉三教。休指望做神仙上九霄,只落得无是非清闲到老。
《【双调】沉醉东风·蔬圃莲池药阑》赏析
这首散曲是诗人对功名仕途的深刻反思之作。全曲以"功名意懒"为基调,通过七个层层递进的段落,展现了作者从自然隐逸到历史观照,最终达到超脱境界的心路历程。
首段勾勒出隐逸生活的理想图景:菜圃、莲池、药栏、石田、茅屋构成简朴生活空间。"花发的疾,溪流的慢"的对比,暗示着自然节奏与官场奔竞的差异。"万顷风烟四面山"的壮阔视野,成为看淡功名的直接诱因。
中段五节运用密集的历史典故,形成强烈的劝世效果。班超、屈原、李斯、陆机等历史人物的悲剧命运,揭示功名场的残酷本质。作者特别选取了不同典型:有开疆拓土的班超,忠而被谤的屈原,位极人臣却不得善终的李斯,才高招忌的陆机等。这些案例形成强大的说服力,证明"功名意懒"的合理性。
艺术手法上,作品采用"复沓"结构,每段以"因此上功名意懒"作结,形成回环往复的韵律美。自然意象与历史典故交织,具体场景与抽象思考结合,体现了元代散曲"以俗为雅"的特点。语言既保持口语化的生动性,又兼具文人诗的凝练。
末段"寄阅世道人侯和卿"是全曲的升华,描写超脱后的生活状态。"熬日月耐风霜道袍"等服饰描写,象征着精神修炼的成果。"无是非清闲到老"的结语,点明全曲主旨,与开头隐逸生活形成呼应。
现代文译文:
【第一段】 菜园莲池围着药栏,石田茅屋柴门关。我这里花儿开得快,溪水流得缓,绰然亭简直是人间仙境。面对这万顷云烟四面青山,因此对功名心灰意懒!
【第二段】 班超飘零在玉门关外,屈原憔悴在汨罗江畔。李斯临刑悲叹黄犬,陆机被害悔入华亭,张柬之老年遭难。苏东坡被流放四五次,因此对功名心灰意懒!
【第三段】 昨日还面色红润,今朝已两鬓斑白。刚享受完青春年华,转眼就到暮年,古往今来多少人这样度过?只因天地无情欢娱少,因此对功名心灰意懒!
【第四段】 郭子仪威震吐蕃,李太白诗惊南蛮。房玄龄治国之才,尉迟恭盖世英雄,魏徵敢直言进谏。这些都不够高人一笑,因此对功名心灰意懒!
【第五段】 茅草屋顶白云几朵,书窗前睡到日上三竿。远近村庄,高低山涧,把人世是非统统隔断。仙境就在眼前,因此对功名心灰意懒!
【第六段】 贾谊万言书长沙不归,韩信六韬术云梦空叹。只因他们求仕太急切,收心又太晚,终究免不了诸多忧患。看那些显贵最终落魄,因此对功名心灰意懒!
【第七段】 案头笔砚琴书,江边松竹梅菊。欢乐常有,春意无限,绰然亭仿佛在天上。万事不关心只持钓竿,因此对功名心灰意懒!
【寄阅世道人侯和卿】 披一件经风霜耐岁月的道袍,系一条锁心猿拴意马的腰带。穿一双圣僧鞋,戴一顶温公帽,诚心敬奉儒释道三教。别指望成仙飞九天,只求无是非清闲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