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范成大
胜峰高哉摩紫青,白鹿导我登化城。住山大士喜客至,兜罗布界缤相迎。圆景明晖倚云立,艴如七宝庄严成。一光未定一光发,中有墨像随心生。白毫从地插空碧,散烛象纬天尤惊。夜神受记亦修供,照世洞然千百灯。明朝银界混一白,咫尺眩转寒凌竞。天容野色儵开闭,惨澹变化愁仙灵。人言六通欲大现,洗山急雨如盆倾。重轮桑采印岩腹,非烟非雾非丹青。我与化人中共住,镜光觌面交相呈。前山忽涌大圆相,日围月晕浮青冥。林泉草木尽含裹,是则名为普光明。言词海藏不胜赞,北峰复有金桥横。众慈久立佛事竟,一尘不起山竛竮。向来无法可宣说,为问有耳如何听?我本三生同行愿,随缘一念犹相应。此行且复印心地,衣有宝珠奚外营?题诗说偈作公案,亦使来者知吾曾。神通佛法须判断,一任热碗春雷鸣。
《峨眉佛光录》赏析
这首登峨眉纪游诗以瑰丽笔法记录佛国奇观,堪称宋代山水诗与禅理诗完美融合的典范。全诗可分三个层次:初登胜境的奇幻体验、佛光显现的壮丽景象、禅悟后的心境升华。
开篇"白鹿导我"四句即营造神秘氛围,以"兜罗布界"的佛经意象暗示即将进入殊胜境界。诗人运用"圆景明晖""七宝庄严"等佛家语汇,将自然景观神圣化。"一光未定"至"照世洞然"八句,以动态光影描绘佛光初现的震撼,白毫光柱刺破青冥,星象为之震颤,夜神亦来供奉,构建出人天共感的宗教体验。
中段"明朝银界"至"日围月晕"十六句,以蒙太奇手法展现气象万千的佛光奇观。银白世界与急雨洗山形成强烈对比,"重轮桑采"的佛光既非自然现象亦非人工描绘,而是超越物质的精神显化。"镜光觌面"四句揭示所见皆是心相,与《金刚经》"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的教义暗合。
结尾十二句转入禅理阐发。"无法可宣说"的困惑与"三生同行愿"的觉悟形成张力,最终以"衣有宝珠奚外营"点明佛性本具的禅宗要义。末句"热碗春雷"的奇喻,将佛法神通与自然伟力并置,留下悠远余韵。
全诗在艺术表现上有三大特色:一是以游踪为经、禅悟为纬的复线结构;二是熔铸佛典术语与自然意象的象征系统;三是"光"意象的七十二变,从物质之光升华为智慧之光。这种"诗中有佛,佛中有诗"的创作手法,开创了宋代山水诗的新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