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韩愈
士之特立独行,适于义而已,不顾人之是非:皆豪杰之士,信道笃而自知明者也。
一家非之,力行而不惑者寡矣;至于一国一州非之,力行而不惑者,盖天下一人而已矣;若至于举世非之,力行而不惑者,则千百年乃一人而已耳;若伯夷者,穷天地、亘万世而不顾者也。
昭乎日月不足为明,崒乎泰山不足为高,巍乎天地不足为容也。
当殷之亡,周之兴,微子贤也,抱祭器而去之。
武王、周公,圣也,从天下之贤士,与天下之诸侯而往攻之,未尝闻有非之者也。
彼伯夷、叔齐者,乃独以为不可。
殷既灭矣,天下宗周,彼二子乃独耻食其粟,饿死而不顾。
繇是而言,夫岂有求而为哉?信道笃而自知明也。
今世之所谓士者,一凡人誉之,则自以为有余;一凡人沮之,则自以为不足。
彼独非圣人而自是如此。
夫圣人,乃万世之标准也。
余故曰:若伯夷者,特立独行、穷天地、亘万世而不顾者也。
虽然,微二子,乱臣贼子接迹于后世矣。
唐朝名臣之特殊见识唐之诗仙之一《伯夷颂》诠释执着傲然天地清孤清诗赋从来赞颂多,韩愈《伯夷颂》更显其卓绝。
士人特立独行,适于义而已,不畏人言非议,皆为豪杰之士,笃信道义,自知明晰。一家非议,力行而不惑者已少;一国一州非议,力行而不惑者,难觅其二;至于举世非议,坚守如一,数百年只一人。伯夷这般之清傲,宽阔如天地永驻。
殷朝覆灭,周朝崛起,微子亦为贤达,怀揣祭器远离乱世。武王、周公皆是圣明,随从天下之贤士,与天下之诸侯共同讨伐殷朝之乱,未曾闻有人非议伯夷叔齐。然而这两位清高之人却认为不可。殷朝已灭,天下归周,这两位贤者却耻于食周粟,宁愿饿死而不顾。由此观之,他们并非有所追求之人为高风亮节者也。笃信道义自知清明者正是此。
现今世俗之所谓“士”,但凡别人褒扬一点就沾沾自喜自视过高,若是有人中伤诋毁就觉得自己仿佛不够优秀。偏偏看不起圣贤却自我满足之人实在是很多。而圣贤却是千百年为人之标准。我因此说:就如伯夷一般之人,特立独行,无论天地如何广阔万年如何长久都能坚守道义者也。即便没有他们两位,后世之乱臣贼子亦接踵而至矣。
《伯夷颂》诚挚赞颂韩愈高风亮节而令世人深思,无论世俗如何评价,坚守道义自知明晰才是真豪杰也。